李莲花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原本被他折断的香不知何时又燃了起来,满房间都是薄荷似的微凉香气。
他睁开眼,起身,想去开窗透透气,却一下子脱力般的又倒回床上,摔的他浑身都疼。
他下意识想从身上摸出药来,却半天都找不到药,忽然一道声音落在他头顶。
“……你是在找这个吗?”
李莲花微微抬眼,尽管视线模糊,他还是能看到,男子手中捏着一个小玉瓶,正是师娘留给他的抑制碧茶之毒的药。
“啊,原来是荼公子捡到了,多谢荼公子……”说完,他挤出一抹笑,便要伸手去拿。
荼姚非但没有给他,反而将药拿远了些。
看着李莲花无力的倒在榻边,他笑着伸手,摸向他的脸颊。
李莲花被吓得不要不要的,连忙别过脸来,“一大早的,荼公子还是莫要开玩笑,很容易吓死人的……”
李相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莲花,她刚下榻,便感觉到脑子一阵晕眩。
屋子里香已燃尽,烟雾缭绕。
这种香点少许屋子里便会散发着清淡微凉的气息,若是点的多了,味道便会浓重,浅浅吸一口便觉得喉间辛凉不适。
“搞什么飞机啊!明明说了不要点香不要点香,还点!还一点七八根,钱多是不是啊!我要投诉!”
“虽然免费,但也不能这样搞吧?”
“算了,免费的东西,不能要求太多!”
李相宜打开窗口散风后,捂着鼻子出了屋子。
她的住处离李莲花只相隔一间空屋子,正要过去敲门,忽然她看到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李莲花屋外,也没有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
看背影……是乔婉娩?
可是,乔婉娩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出现在李莲花的住处呢?
李相宜犹豫了下,等乔婉娩走进去后,她来到门口,将窗棂纸挖了个小洞,探眼进去观察。
她看到……看到乔婉娩伸手触碰李莲花的脸颊,李莲花就这样躺在床上,微笑的看着她,没有抗拒也没有生气。
李相宜愣愣的看着,觉得心脏好像被世上最锋利的匕首穿过,几乎快要让她痛不欲生,但比这更叫人难受的是,心脏的破洞有凉风往里灌,冰的她透心凉。
可是为什么呢,乔姐姐明明说过,她喜欢的李相夷已经不在了。
可是为什么呢?李莲花明明那么关心她,就在她以为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他却没有拒绝乔姐姐的示好……
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人的眼睛怎么会骗人呢?
李相宜不想再看下去,失魂落魄的回了房,呆呆的坐在床上,竟是对这满屋子的呛鼻气味都视而不见了。
……
“这可不是玩笑,难道李兄没有看见我眼里的真诚吗?”
李莲花努力睁大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没看见,只看见这屋里的烟倒是挺熏人的。”
荼姚笑了,“还魂草的香味是我最喜欢的,李兄可知这还魂草有何功效?”
李莲花摇头:“不知。”
“不知的话,你为何不愿喝山下凉棚里掺了还魂草的凉茶?”荼姚问。
“噢,原来真的是加了还魂草么?怪不得味道有些奇怪,”李莲花笑着说,“一点小心思罢了,多年前曾中过招,后来就对这些异常且来历不明的东西多了些谨慎。毕竟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多活一日便算一日。”
“怪不得……”荼姚若有所思道,“还魂草可短暂迷惑人的精神和心智,能让服用者看到内心最欢喜和恐惧的事物。吸了一晚上还魂草研磨而来的香气,李兄能否如实说说,你此刻把我当成谁了?”
“你就是你,”李莲花无奈的道,“我中了天底下最毒的毒,往后任何的毒药都对我无效了。荼兄你要是喜欢和在下聊天,就先把解药给我,等我好了再同你闲聊不迟?”
“我可不敢,依李兄的本事,若是解了毒后,怨恨在心,将我苦心经营的拍卖行毁于一旦,又该如何是好?我觉得还是你这幅样子看起来顺眼些。”荼姚大笑道。
李莲花微微叹道:“那不然这样,你拿解药给我,我保证好了后不找你的麻烦。——再加一条,盗走寒冰玉的贼人我这里查到线索了,也一并说与你听。”
“李兄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不过用不着,本座知道是谁偷的寒冰玉,能勘破展厅的所有机关布局,除了她,没别人。”荼姚微微眯眼,语气危险。
浑身气质一变,瞬间就从温谦的翩翩公子变成生杀予夺的上位者。
李莲花惊讶道:“这就不装了?”
荼姚眯着眼看他,神色冷凝,“这么说,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也不是早就,心中一直有疑惑,只不过方才才确定下来,”李莲花道,“大祭司,在下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芳华和妙手空空究竟是为何人所杀?”
“既然寒冰玉有她的手笔,妙手空空自然也是为她所杀。毕竟,狡兔死走狗烹,是她们家族一贯的作风。”荼姚冷然道。
“芳华……你是说那个侍女?哦,原来她叫芳华啊!当然是本座亲自动的手,她若不死,如何陷害于你?只怪妙手空空的死破了这个并不高明的棋局,那个侍女只能算是白死!”
“你把盗窃的罪名安在我身上,就是想让我帮你找到寒冰玉。”李莲花道。
“但我又如何知道,你原来是个受了伤的空架子,但这副空架子,却也是美得很呢……”
说着,荼姚看向李莲花的脸,眸中带着狂热的痴迷,一边说一边右手不安分的朝着李莲花探去。
李莲花艰难的躲开,却不慎牵动了肺腑,又是吐出一大口献血来。
李莲花捂着胸口,道:“芳华曾说过,荼姚大人是个宽容大度的人,没想到……”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荼姚微微一笑,手指摸到鬓角边,猛的一撕,道,“他荼姚宽容大度,关我荼蘼什么事?!”
南疆大祭司荼蘼勾唇一笑,他的真容同荼姚有五分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
荼姚是温谦公子,清润如玉,而荼蘼,眉尾微勾,眼下一颗泪痣红的似要滴血,嘴唇微微发紫,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邪气。
更特别的是,他的耳下皮肤那里有一处烫伤,看上去已经很久了,皱缩在一起,更使他增添了几分亦正亦邪的气息。
“南疆盛产的人皮面具果然能以假乱真,居然骗过了所有人。”
李莲花皱了皱眉,“你把真正的荼姚怎么了?”
“放心,人皮面具并不是用人的脸皮做的,只不过是用旁人的皮肤贴在人脸上,再由高级画师描摹出脸孔而已,荼姚再怎么说也是我亲弟弟,我能把他如何?”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李莲花问道。
“我想要你……做我的新娘。”荼蘼微微笑道。
“你是女子?”
“当然不是,只有女子才可以喜欢男子吗?不,男子一样可以。”
李莲花忍不住浑身发抖,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待我做完大事,便带你回南疆,我们择日完婚!”
“等等,别冲动……”李莲花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
前有角丽谯,后有荼蘼。他不怕生,不怕死,就怕这种疯批。
疯批的可怕在于,他/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们做个交易吧,看你嘴唇发紫,想必是中了毒,需要寒冰玉来解吧?我帮你找到寒冰玉,你放了——”
“嘘,有人来了。”
李莲花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见荼蘼不知按到了哪儿的开关,忽然床板挪位,他只觉得身体腾空,便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密室中。
荼蘼随之一跃而下。
“咚咚!”
“李莲花,是我,我有事找你。”
李相宜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屋外。
先前的那一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放,挥之不去。
她嫉妒的快要发疯。
现在冷静下来了,她还是想要亲自问问李莲花。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她虽然相信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但她更加相信李莲花。
李相宜在门外等了片刻,屋子里没有丝毫动静。
她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屋子里哪还有半个人影?
“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