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道师看了眼玉牌,睨了眼无玉,问:“那你如何认为信王就是可相信之人?”
“同样是蛰伏,信王与福王的选择完全不同,难道不是本心所为?还有福王到底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鱼道师右手金丝折扇点了点下巴,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无玉朝他跟前举了举手里的玉牌:“这个你不收?”
鱼道师一摇头:“不收。”
无玉微一挑眉,盯着他,一幅“你确定不收”的神情缓缓将玉牌揣了回去:“我也不要你干什么,只是觉得事到如今跟你说清楚比较好,也想教你想清楚。还有,信王一事上,你没应承下来,我也不会让闻香教牵涉其中。”
“嗯。”鱼道师一点头,一幅“好,我知道”的神情。
无玉矁了矁他:“……就这?”这反应未免太不当回事了。
“哦!”鱼道师后知后觉的样子。
无玉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听他道:“你那个沈庄主呢?怎么不见他?”
无玉微一怔,旋即道:“没事我就走了。”
鱼道师抬手要揪她后领,无玉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门外。
鱼道师抓了个空,捻了捻手指喊道:“很不对头啊,我家小玉儿。”
*
香山,白云观七重塔,第七重窗前,立着一个人,正是信王。
他目光扫过眼下三色琉璃瓦,望向满山遍野的枫林,烈烈红枫,如鲜血刺目,仿佛已看到两日后的刀光剑影、血染枫林。
像是不忍直视般,他不由猛地闭了眼。
“殿下,有人求见。” 这时,王承恩来报。
信王微侧了头。
在这个地方还会有谁求见?
王承恩一让,一人走上前来,一揖礼:“臣薛处,见过信王殿下。”
魏忠贤名义上将他软禁,看管的事自然交给了薛处。
这人虽在长天观帮了他,可谁知到底揣的什么心思?
信王略略审视他一眼,淡淡道:“何事?”
薛处似看出他顾虑,道:“臣那日长天观一助,不过是识时务。一个阉人,再怎么权势遮天,也比不过一个正统继位的君王。”
闻言,信王微抬了下眉眼,仍是不动声色。
薛处又道:“臣少时得顾无玉一份恩情,殿下若想让她活,臣也正可还下这份恩情。”
信王瞳孔微微一缩,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句话,手却猛地掐住窗棂,掐得指尖泛了白。
他岂能轻易信了薛处,谁知是不是魏忠贤派来试探他的。
信王喉头滚了滚,道:“既是你的恩情,与本王何干?”
薛处微一笑,深知信王疑心未除,也不再多说,一躬身退了下去。
还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薛处不过是来个表态。将来若信王荣登大位,尽除阉党之时,他也算能免一死。
转眼,已是两日后。
青石铺就的路上,一条队伍在枫林间若隐若现。
队伍中间,一抬八人轿辇,银顶垂下绞银丝幔帏,轿帘半卷,挡了半幅尊容,只见一双黑皂皮靴,半幅三襕红坐蟒贴里。
这三襕贴里,是皇上钦赏,唯有魏忠贤这显贵内臣才穿得。
轿辇前头一边跟了一个乌萝和乌蒙,后头跟了薛处,领着一小队东厂番役。
都是些好对付的。
枫林树影间,一个玄衣身影伸手指了指乌蒙又指了指自己,旋即身形闪出,首攻乌蒙。
乌蒙一刀挥出,同时两条赤红小蛇一并而至,无玉两掌拍出,小蛇身子一软,直直坠落于地。
乌蒙一讶。不料她手掌竟比水赤还毒。
那边星月已先一步与乌萝交上手,高世宁则压制了薛处,其余叶成文、路昭兰、李铎攻向轿辇。
一群番役倒是得力,奋力护住轿辇,边往白云观退去。
眼看轿辇要抬进白云观,乌蒙脱开无玉,飞快奔往白云观。
魏忠贤的轿辇一抬进白云观,薛处帅众番役便将高世宁几人挡在了观门口。
无玉飞身至白云观时,薛处长刀挥劈迎上来。
靠得近些,压低声音道了一句:“不要进观。”
无玉一怔,盯着他上挑的眼尾半晌。
……是他?
断然没想到是她儿时救的那少年,怪不得此前总觉得有些眼熟。
几乎同时,还在观外与星月缠斗的乌萝仙环压近,低声道了一句:“不要进观。”转头看了眼已退入观的番役,飞速掠进白云观。
星月一怔,转眼一看高世宁等已追着轿辇攻进观内。
虽不知乌萝何出此言,但决不是无缘无故。
她方要出口阻止,便听无玉喊了一声:“不要进观!”
话音将落,“嘭嘭嘭”的火铳之声响彻白云观。
无玉大骇之下,容不得多想,人已掠上墙头,手起间十数石子已射出,只听墙头上闷哼声连起,十几个火铳手已跌下墙头。
未等她出第二招,停在大殿的轿辇轿帘一动,一个红影窜出,足在廊柱一点,翻起一掌斜刺里向无玉劈来。
无玉只得回身一接。
两人虽是一沾即分,一层气浪却掀得两人发丝、衣袂翻飞。
无玉暗惊,这根本不是魏忠贤!内劲之强,竟让向她使不赤炎之毒。
再一看那人,虽身着三襕红坐蟒曳撒,脸上正带着沈云笈带的那幅金面。
可沈云笈的内劲何时有这么强大?
无玉又是自嘲一笑,他还有什么不是骗她的?想到此,胸腔一阵抽痛,夹杂着难耐的怨怒。
再看道场中间,李铎掀起一个奉香烛的铜炉鼎,虽挡了部分铅弹,但由于腹背受敌,肩头已有一个血窟窿,路昭兰、叶成文手臂小腿各有轻伤,高世宁也没好到哪去。
幸好无玉出手快,另一面,也幸得星月快速出手,她一招幻蛊九影,那些个火铳手不是死在她月影刀下,就是被蛊虫咬得呜哇乱叫在地上打滚。
这时从殿内和大门又涌进一大批番役,迅速将高世宁几人包围在道场中央,各人手持链箭,正是东厂的血雨搜魂。
铁箭如雨点般飞射过来,四人背抵背,各守一面。
李铎咬牙道:“看来我们中计了。”
路昭兰长刀劈开一箭,冷笑一声:“今日狗杂碎格外多,多杀他几个也赚了。”
叶成文不免看了眼无玉:“是信王欺骗了无玉。”
高世宁道:“大家切莫分开!”
星月解决了火铳手,欲越回围墙,却被乌萝和乌蒙给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