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重要。” 沈云笈转过身,凝视她,“你还想留在大明,卷入无休无止的党派纷争?”
“呃……”她记得有一回他们几乎说过同样的问题,“……我其实也没想好……沈庄主咱们先不说这个问题好不好……”
沈云笈微一垂眸,略叹一口气:“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那沈庄主早歇……”无玉打算告辞出屋,刚迈出一步,领子却被沈云笈揪住,她不解地回望她。
“就睡这儿。”
“啊?!”
“怕你伤势复发。”
他其实是怕夜里生变,墨衣者到底来了几人,他还不清楚。
无玉眼睛瞄在屋里紧有的一张床上。
“我睡外间木榻。”就听沈云笈道,随后抱了衣柜里的被子,挑帘而出。
两人一里一外各自脱衣,准备睡下,冬夜四静,只听屋内衣裳窸窣之声,两人都不由一顿,觉察出一丝暧昧来。
无玉脑袋里蓦地窜出那晚她亲沈云笈的一幕,耳根一烫,干脆和了衣,轻手轻脚爬进被窝里。
外头的沈云笈听她立即没了动静,不禁失笑,不紧不慢脱了外衣,上床睡觉。
无玉在床上睁着眼睛,外头几声窸窣声过后,屋子里静悄悄的。
过了一阵,无玉突然开口:“沈庄主,我在你这睡觉可不能让小宁知道,免得她又胡说八道。”
“她未必是胡说八道。”
“哪里,她就喜欢胡说八道。”
沈云笈话中它意,无玉完全没听出来。
等了一会,听外间没了动静,无玉试探问了一句:“沈庄主睡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
“我知道。”语音中带了点笑意。
无玉嫌弃地轻拍了下额头,她这说着话呢,当然没睡。
“沈庄主,我、我睡了,安歇。”
“嗯,安歇。”
无玉眨巴着眼睛,不知为何全无睡意,
跟沈云笈的经历过往,跟走马灯似的在脑袋里转着。
两人生死患难走过了几回,紧要关头次次得他相救。
在城头那时,更是不顾生死护她,就连今夜护她那一掌,也多亏得他功力可敌,才不至受伤。
她想他的恩情,可不是什么奇珍异草可酬谢得了的。
无玉思及此,忽想起朱淑宁说给她听的那些个话本,才子佳人,江湖儿女,能以命相护的,多是对那人情意深长……
……不是不是不是,无玉不禁又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
除了这些,她也没瞧出,他对她有男女的那种情意……连个肉麻的情话也没说过……或许只是他侠义仁心……朋友道义……
她径自沿着这“条路”琢磨下去,得出个结论,自己想得没错!随后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晨,朱淑宁因要赶路,特意起了个大早,不见无玉人,只以为起得比她还要早。
忽听门扉“吱呀”一声,跟着,无玉蹑手蹑脚进了屋。
“师父?”朱淑宁歪头喊了一声。
无玉吓了一跳,没想这丫头今起这么早。
原本她准备早起回屋,以免朱淑宁发觉她一夜未归,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连忙同沈云笈告了辞,奔回来。
还好这丫头刚起,于是她佯装道:“啊,小宁,起了啊,师父刚练完功。”
朱淑宁“昂”了一声,突然笑道:“哎?师父,你这话听着,怎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玉暗骂自己蠢,随即淡定道:“什么三百两不三百两的,为师的随口一说,你少废话,快快洗漱,吃过早饭好出发了。”
朱淑宁“嘻嘻”一笑:“是!”翻身下了床。
四人整装出发,袁崇焕一路将他们送至城门口,挥手辞别。
临上马前,沈云笈递给无玉一条灰青发带:“这个落下了。”
虽沈云笈刻意避了一避,却让眼尖的朱淑宁看见,她眸光一亮,见师父头上的男子髻光溜溜的,发带又正与师父身上灰青的衣裳配套,想起今早师父此地无银的话,蓦地张大了嘴,连忙又用手捂住,眼光来回在二人身上瞧,一幅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说的神情。
林化玉过来给朱淑宁检整马鞍,瞧见她一幅古里古怪的神情,顺着她眼光望去,正瞧见无玉拿过沈云笈手里的发带。
无玉正要绑上,感受两人炯炯让人不容忽视的目光,微一转眼,干干一笑:“我早上不是绑得好好的吗,怎么去沈庄主那一趟就掉了。”说着,向沈云笈使了使眼色。
沈云笈无奈配合道:“嗯,在廊子上捡到的。”
“那、那快些赶路吧。”无玉忙翻身上马,打马奔出。
沈云笈紧随其后。
林化玉问了一句:“郡主到底在看什么?”
他自然不知其中“奥义”。
朱淑宁倒是一心向着自家师父的,师父藏着掖着,她也不多说。
“没什么啊,我师父好看,看我师父。”说罢,上马,奔出。
“……”林化玉只好策马跟上。
一行人风尘仆仆奔波一日,于傍晚抵达盛京。
努尔哈赤自定都盛京后,移汉官汉民于北城,南城则住努尔哈赤、诸贝勒、大臣及八旗官兵等。
几人在北城寻了家酒楼,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小二拿上的菜单,多是些牛羊内,朱淑宁照着好的贵的点了几样。
等菜间隙,朱淑宁往桌前凑了凑,低声道:“我怎没见着一个汉人,不是说北城都住的汉人?”
林化玉:“自辽阳被攻占,便强制当地汉人剃发易装,你以为入城前,我们换满人服饰作什么?”
朱淑宁原本对这满人服饰还挺新鲜,听他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发作,引人注目,只咬牙低骂了一句:“臭蛮子狗屎!”
又看了看林化玉与沈云笈,“幸好是冬日,你二人头上还能戴顶暖帽遮遮,不然要剃成那难看的秃头辫。”
这时,小二上了菜来。
无玉先夹了块炙羊肉到她碗里,朱淑宁眯着眼睛甜甜一笑:“谢谢师父~”操起筷子送到嘴里,顿觉满口肉香,美味至极。
小二陆续上了菜,几人安静吃了一会,朱淑宁突然想起似的问:“师父,那姓李的让咱们来盛京寻他,可也没具体说去哪寻啊?”
无玉略一笑:“不用咱们去寻,不日会有人来请咱们。”
“啊?……”朱淑宁见林化玉、沈云笈皆是一幅了然于心的神情,“就我一人蒙在鼓里?师父快跟我说说。”
“自咱们刚进城,就被人盯上了,你大概是没察觉……”
正说到此,一女子擎着酒杯,笑意扬扬站到几人桌前,目光直直落在沈云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