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沈云笈坐在她身侧正给她包扎,低着头,冷不丁地问一句。
“啊?啊……沈庄主你脸上脏了。”
沈云笈眼角染笑。她总能找到借口,给自己圆场。
无玉想起城墙上他以身相护,不禁道了一句:“多谢沈庄主啊。”
沈云笈掠她一眼:“就这样?”
“……啊?”
“燕大侠救你,你请人家喝酒,我救你,你只谢一句便是了?”
……原来是这样,她倒是忽略了:“那一起,三个人热闹,哦,再叫上小宁,更热闹,哦,也不能单独丢了林大人……咝……”
沈云笈正为她包扎打结的手微一用力,疼得她呲牙咧嘴。
“好了。”他起身。
无玉动了动胳膊:“沈庄主,有点紧啊……”
沈云笈收拾药瓶,一本正经:“这个伤口,先要紧一紧。”
“哦,是这样啊……”无玉起身,看了看胳膊,不知不觉跟在他后头,“那何时能松一松?”
沈云笈放好药瓶,回身,两人撞了个正面,无玉忙要退开,沈云笈抓住她胳膊:“现在。”
“……”这是哪门子医术……
两人挨得颇近,无玉忍不住向后缩了缩,沈云笈略一垂眼瞧她:“别动。”
“哦……”无玉老实巴交地站在原地没敢动,让他松绑,只垂着的睫毛乱动,也不敢去看沈云笈。
门外,本是来看望无玉的朱淑宁,偷偷扒了好一会门框没进去,最后,无声一笑,轻手轻脚走了开。
哎呀,师父真是笨得可以,沈庄主明明就是故意的,分明是不高兴她对他一视同仁。不过这回她到不去无玉跟前说了,就她师父那个不勘情事的木鱼脑袋,回头又要把她敲一顿。
朱淑宁心情莫名甚好,在廊子上一蹦一跳的,刚到拐角处,与正来的林化玉撞了满怀。
朱淑宁揉着额头怨道:“林化玉,你走路不看路!”
林化玉双臂抱刀,淡淡瞥她一眼:“郡主要是好生走路,也不至于撞了。”
朱淑宁一撇嘴,自觉理亏,只问道:“哎?你是来看我师父的?”
“你师父如何?”
“有沈庄主在,自然无碍。”
林化玉用刀柄点开她,径自往前去。
“林化玉,你敢用刀柄点本郡主!”朱淑宁跟在他后头叫嚣。
林化玉头也不回的:“臣知错。”
“你,毫无诚意!”
林化玉没理她。
“哼,林化玉我告诉你,等打跑了敌虏,我就回京,让皇兄革你的官职,让你一辈子做我的护卫……”
林化玉突然转身逼近,突如其来的俊颜,吓得朱淑宁一愣,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眨巴眨眼睛:“林、林化玉,你干、干什么?”
林化玉微一垂眸,冷冷道:“当真?”
朱淑宁往后缩了缩:“说、说笑呢。”
林化玉径自往无玉的住处去,后头的朱淑宁摸了摸心口,刚才不知是吓着还是怎么着,心跳,有点,快……
林化玉敲门进屋,眉色微凝:“我刚从袁大人那里过来,军中所剩炮弹不多,宁远城是否能守得住是个未知数。”
宁远靠着火炮的威力才一时阻得了敌军,若炮弹用完,凭着八旗军的人数,宁远将不堪一击。
无玉与沈云笈对望一眼,知林化玉要表达的是何意。是与城共存亡,还是一走了之。
无玉看向后头跟进来的朱淑宁:“小宁,你怕吗?”
朱淑宁上前抱住她胳膊:“只要跟师父一起就不怕!”
无玉忍不住摸了她头一下:“好,为师定护你周全。”
至夜,就见城外火海连天,举着火把的八旗军,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
随着一声冲锋号角,城下火海如潮,涌向宁远城,紧接着几声轰天巨响,随着炮火的轰鸣声,城下的火光一片一片暗了下去。
战至深夜,在又一轮火烧、炮轰、箭射后,八旗军终于停止了进攻,努而哈赤揣着满腔的怒火下令撤退。
战后议守,袁崇焕只有一条,死守。
林化玉却大胆地提了一个猜测,我军的大炮已给八旗军造成了很大的威慑力,人都是有畏惧心的,如若明日再能坚持住一天,便有希望守得住宁远。
翌日晨,努尔哈赤稳坐黄龙账,率大军发动了新的攻击。
确如林化玉所猜测,八旗军第一轮进攻被炮火击退后,便彻底崩溃了。
努尔哈赤为消除士兵的恐惧心理,毅然决定停止攻击,命人抢回士兵尸体好生火葬,随后又继续攻城。
而这一次的攻城,八旗军被彻底击溃,努尔哈赤爱将火狐狸死于炮火中,最关键的一炮,击中了努尔哈赤的黄龙帐。
袁崇焕从千里镜望去,正看到这一幕,死守宁远的心,似一下子注入了一股新血。这场战义,似乎有了一线曙光。
果然,八旗军又攻了几轮后,停止了攻城,随后营帐撤后五里。
看着后撤的八旗军,宁远城上的每一个人意识到了一点,宁远城守住了!
城上一瞬的沉默后,将士们爆发出欢呼,欢呼过后忍不住抱头痛哭。
“师父,宁远守住了!”朱淑宁欢呼着抱住无玉,笑着笑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无玉轻拍着她的背,沈云笈正瞧过来,无玉展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他,沈云笈也跟着笑起来。
林化玉站在沈云笈不远处,目光瞧过来,沉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城头那边的燕客,取下腰间酒壶,仰头闷了一口酒,笑道:“好酒,好酒。”
晚上,袁崇焕叫人整治了一桌小宴答谢无玉几人,朱淑宁也不知何时买来的酒,叫人抱了几大坛来。
袁崇焕与几位将士有要务在身,只略略作陪便先行离了席。
酒过五巡。
燕客笑道:“小玉儿,瞧不出来,酒量了得啊。”
无玉摆摆手:“今这酒后劲大了些,已有些头晕了。”转头问朱淑宁,“小宁,这哪买的酒?”
“哦,那个翠楼的窃香。”
无玉搁下酒碗,突觉这酒不香了,本来她心中记着老鸨子一笔账,想着得空再找她好好算一算的。
朱淑宁不明其中就理,只听她道,“我去买酒时,听到一件怪事,那翠楼的老鸨子一夜之间醒来,双腿不能站立,有大夫说是被人以独门手法封了穴,也不知这老鸨得罪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