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之上,一艘扬帆快船直往京城方向行去。
虽是辰时,但夏日烈阳已如火烤般照在甲板上。
甲板高台上,撑了一把巨大的罗伞,罗伞下的木椅上坐的东厂掌刑千户,身后站一排青一色尖帽、白靴、褐衫的东厂番役。
那掌刑千户抬了抬眼皮,看了眼甲板上的囚笼,囚笼里的人瞌着眼,如老僧入定静坐囚笼之中,其嘴唇干裂,应是许多天没喝过水了。
只听那掌刑千户缓缓道:“杨大人,还有两日便到京城,到时你进了镇抚司诏狱,自会好生招待你,不过到时,可不好见着这万里江山风雨晴了,这两日杨大人该多开开眼瞧瞧才是。
囚笼里的人仍是瞌目闭眼恍若未闻。
那掌刑千户忽然轻笑一声:“哈,不对,杨大人早在未出德安府时,就被几个东林的少年侠士给劫了去,这会儿应该是在东林书院呢。”
囚笼里的人一听,攸然睁开眼:“你说什么?!”
那掌刑千户道:“说你杨大人,这会儿正在无锡的东林书院呢,对了,今日可是开东林大会的日子。”
杨涟破口大骂:“狗贼,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掌刑千户冷笑一声:“劫走嫌犯罪加一等,厂公可派了好些个人,去将你杨大人抓回来呢,要是他们肯交出你来,也就罢,要是不肯交出来,那正合了厂公的意,定他个劫囚谋乱之罪。”
魏忠贤这是想将我东林人一网打尽啊!杨涟想到此,不禁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书院里讲学未开始多久,跑进来一个东林弟子,本是要报高攀龙,见高攀龙正在讲学,一时不好上前。
高攀龙见这弟子神色着急,于是停了讲学,对众人道:“大家稍等。”
那弟子这才跑上前来,附身对高攀龙耳语了几句,就见高攀龙脸色一变,旋即放下手上书文,道:“今日讲学到此为止,非东林士子请随众弟子由后山小路离开书院。”
众人一听,便有人问道:“高先生,出了什么事?”
高攀龙如实道:“东厂与锦衣卫的人正来书院的路上,定是冲着文孺来的,我等东林弟子绝不会让其扣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就将文孺带走。”
众人一听,纷纷议论。
其中一名直裰衣头戴方巾的书生起身道:“白潞书院的弟子愿留下,与高先生等一同进退。”
话毕,另几名白潞书院弟子一同起身道:“对,我等愿意留下。”
这几名弟子虽是一身书生打扮,腰间却都配了一柄宝剑,个个精气神十足,一看便知是文武兼修的学生。
其中一名江湖豪士起身道:“我看这样,未习武的文人先生先行离开,待会这些个狗腿子真要杀人放火地打杀起来,先生们也不要白白成了刀下亡魂。”
高攀龙道:“这位侠士说得对,各位文士先生还请随我来。”
众人一听,也觉得在理,不会武的书生文人纷纷起了身,跟着东林弟子往后山去了。
这时,又有弟子来报:“掌院,东厂与锦衣卫已到了书院外。”
众人一听,与高攀龙一同迎了出去。
书院外,锦衣卫与东厂的人将书院正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又分出几个小队纷纷往书院围墙周围奔去,这是要将书院包围起来。
再一看,那锦衣卫与东厂身后,站着些未着官服的江湖人士,明显是有备而来。
为首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见一众东林弟子中皆有江湖人士,将跨下马踏出两步,说道:“锦衣卫在此捉拿东林嫌犯,在场的无关人等可速速离开。”
叶成文一拍脑门道:“糟了,原来如此!!”
无玉不由问道:“什么糟了??”
叶成文道:“之前我和高大哥对轻易救出杨伯伯存疑,现下看来,若是我们交出杨大人,他们便直接抓走杨大人,若是不交,便借此机会定我们劫囚谋乱的罪名,可将我们一网打尽。”
无玉听言,道:“我们是决计不会交出杨伯伯,这正顺了他们的意。”
路昭兰道:“众豪士在此,正好与这些狗腿子拼个你死我活。”
田尔耕见未有人动,冷笑一声:“如此,都是些不想活命的。”
叶成文走出几步,伸出双手,喊道:“嫌犯在此,要抓便抓,老实跟你们走就是,大人勿需动武。”
与此同时,路昭兰与李铎也一同站了出来。
叶成文又道:“哦,还有一个,已派弟子去找来,大人耐心等等就是。”
田尔耕未想到有此一出,冷“哼”一声:“交出杨涟!”
叶成文暗想,杨伯伯偏在这个时高烧,高大哥也不在,说不定是高大哥早识破锦衣卫意图,将杨伯伯安排到别处去了。
于是道:“大人要是搜得出来,一并带走就是了。”
田尔耕道:“好!先将这几个人给绑了。”一挥手,要叫人搜书院。
“慢着。”高世宁一手携着杨涟走了出来,星月紧随其后,而这杨涟的神色看着有些不自在。
又听高世宁道:“杨大人,你们带走吧。”说着,将杨涟推了出去。
田尔耕脸色一变,暗道:难不成已识破他们的计谋??
众人闻言,不明其中道理,怎么能让这些个狗腿子,就这么将杨大人带走?几欲出面阻止,高攀龙挥了挥手,示意其静观其变。因为他知道高世宁向来处事稳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时,书院不远处一处矮崖上,一个细嗓子的太监道:“瞧这样子,公子的计谋已是被识破了。”
被称为公子的人,一身黑衣斗蓬,脸带金色面具,手上带黑皮手套,只听他淡淡“嗯”了一声,随机衣袖一挥,就见几点寒芒朝矮崖下的锦衣卫与东厂番役射去,立时队伍里传出几声闷哼,便有五六人口吐鲜血立毙倒地。
田尔耕大呼:“击杀官役,死罪!!”
旋即,锦衣卫与东厂的番役拔刀而出攻进书院。
无玉见形势不已不受控制,连忙叫林化玉将朱淑宁带走,朱淑宁不愿就此离去,掏出王府腰牌,跑上前去,大吼一声:“福王府淑宁郡主在此,看你们谁敢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