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首位坐的鱼道师,左下首坐着紫衣仙师,这会儿未戴面纱终于露了脸,一张几分不识人间烟火气的脸,当真是观音面,与她那梵音相当的匹配。其它位席上坐着七七八八的人,无玉只认得那韦香主,其它的概不认识。
见无玉进来,目光全都朝她看过来。
教习一拱手:“教主,人带到了。”
无玉低着头揖了一礼,就听鱼道师问道:“叫什么名字?”
无玉回道:“顾小玉。”
“师承何处?”
“家师无名,就是山里一个老头,弟子自幼失孤,无亲无故,得师父教养,弟子下山想闯出些名利,好孝敬他老人家。”无玉将自己胡编的一套身世老实交代一通。
鱼道师默了一默,道:“为何不抬头。”
无玉定了定神,将头缓缓抬起来:“我有些紧张啊。”
下首位的紫衣仙师低笑一声,其它七七八八的人“哈哈哈”的笑开了。
紫衣仙师轻起檀口:“你莫怕,你得了教主赏识,叫你来,不过是问问话。”
无玉瞄了瞄鱼道师神色,见他无波无澜地盯着自己,也不知他认出自己来没。
正自琢磨,外面跑进来一名教众,禀报道:“禀教主,福王人已快到神主庙。”
鱼道师闻言,起身道:“景云,你随我一同去迎福王。”
紫衣仙师应了声“是”,两人便一同出了议事厅,往教外的神主庙而去。
福王一行里除随身家仆婢女,并无左右亲眷。一名太监扶着一身锦衣玉带的福王从马车上下来,他身形微胖,圆润的脸上笑眯眯的,手上拿了一串菩提珠子轻轻捻着。
鱼道师与景云仙师进前,微一礼:“福王殿下。”
福王笑呵呵地道:“鱼教主,景云仙师,这几日本王又要叨扰啦。”
鱼道师道:“哪里话,福王能来本教礼佛参拜,是本教的荣幸。”
说着话,二人已一路送着福王进了神主庙的清宁院。
进了清宁院,鱼道师寒喧几句便告了辞。
福王对景云仙师道:“那就麻烦景云仙师了。”
世人皆知福王奢淫,不过唯有一事他特别虔诚,便是隔天半月的来闻香教礼佛。来的次数多了,闻香教便给福王单独辟了个清宁院,院内有单独的佛堂,每回便由景云仙师亲自讲读经卷。
福王稍作整理,屏退了左右家仆婢女,同景云仙师进了佛堂。
而佛堂内讲的却不是经卷。
福王的脸上也不再是笑眯眯的模样,只听他道:“听说,今儿祭神仪式上,闻香教的一个无名弟子出了个彩头啊?”
景云仙师道:“是个新来的弟子,功夫上有些造诣,只是还未完全摸清其底细。”
福王点点头:“闻香教正是壮大用人之际,如若可信,好生用着。”
景云仙师回道:“是。”
无玉还站在议事堂内,七七八八的护法香主们已经散去,大概就是来看个新鲜,瞧瞧这个出了彩的无名弟子是何等模样。
无玉不免小声问那教习:“我们不走吗?”
“教主没吩咐,那便是处理完事情还要见你的。”
果然他话音一落,鱼道师已进来了。
他对那教习道:“你下去吧。”
无玉一瞧,单独留下自己,莫不是要摊牌?
鱼道师坐在上首位的鎏金椅上,缓缓摇着金丝折扇。
无玉知道她那金丝折扇的名堂,只手上暗凝气劲,实行敌不动我不动,敌不开口我不开口的默默站在堂下。
过了一阵,忽听鱼道师开口道:“当年听说你掉下了山崖,我还觉得有点可惜呢,这么伶俐的一个丫头。”
果然认出她来了。
无玉盯着他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说话。
鱼道师又道:“你这身武艺可是师承张炎惑?”
这…….他怎知道?
无玉一口否认:“不是。”要是她承认是张炎惑,这鱼道师怕不知要怎样对付师父。
鱼道师一手支颐,懒懒靠在鎏金椅上,完全没了人前教主的威严之姿,轻笑道:“你不用否认,除非这万丈悬崖下住了个神仙,将你给救了。”
无玉不答话。
鱼道师接着道:“当年张炎惑被狄靖依暗算打落悬崖,不死怕也残了,不然有这身功夫,他还不亲自上来夺了教主之位?现下是要你代劳?”
无玉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只得道:“不是,我只是来要回我的玉笛。”
“玉笛?”
“当年你抓我时,我随身的一管白玉笛。”
鱼道师默了一默,道:“一管玉笛也不值几个钱,偏偏要费功夫来寻?”
“之于我很重要。”
“多重要?能为一管玉笛去死吗?”
“不能,但我必须把它夺回来。”
“必须?”鱼道师微眯着眼看着她,默了一阵,道:“你随我来。”
无玉站着不动,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
鱼道师笑道:“想要玉笛就随我来。”
无玉只好跟着她一路穿廊过厅,到了是鱼道师的居室。
鱼道师拿出一个云纹锦盒,递到无玉手里:“你要的东西。”
无玉打开锦盒,里面正是自己要的那管白玉笛,还有当年殿下送她的随身玉佩。
“……教主就这么给我了?”
鱼道师一挑眉:“你可知那玉笛上的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什么?”
“意味着死。朝堂之上魏忠贤一揽大权,更是揽收江湖势力,血洗东林人士。”说到此,鱼道师看了她一眼,又道:“拿着东林先生的遗物,你可要藏好了。”
“教主为何将这样不起眼的一样东西,收藏得如此妥帖?”
鱼道师轻轻一笑:“小玉儿,你想探听什么?”说着他折扇一伸,轻佻地要去挑无玉下巴。
无玉知她扇中名堂,一闪身躲开了,他到是没挑到她的下巴,不过被她这一闪身逗乐了:“哈哈哈,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杀人灭口之事。”
不杀我,你没事支个扇子过来作什么?
无玉不禁摸了摸下巴,道:“我本无心教内之事,教主大可放心,我这就离教。”话罢,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鱼道师摇着金丝折扇,也没拦着,瞧着无玉的背影,微微一笑:“不知血炼经练到第几层了。”
拿到了玉笛,翌日一早,无玉便买了一匹上好的俊马,直奔京城,一时忘了要拿玉津丹药方之事。
官道旁,一袭白衣的沈云笈负手立在树枝上,望着那一骑绝尘而过的快马微微皱了皱眉。他本是来给她送解药,到了这个时候为何毒药的药力未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