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嫂子和徐玉英一进门,就瞧见三胞胎正在墙根底下扎马步呢,一人头上顶着一个碗,小脸严肃得很。
老叶头瞧着两人提着的东西,忙问,“怎么提这么些肉?”
“都是那些杀千刀的老狼,牛羊没被咬死,自己给自己踩死了,还有几个吓都吃不进东西了,我爷就直接宰了。”
桂花嫂子和徐玉英把半边羊肉直接提到厨房,甩了甩手腕,对正在烧水的周楠说:
“现在天气还不暖,炖羊汤喝。”
徐玉英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儿我送点萝卜过来,那个煮羊肉汤好喝。”
周楠忙点头,“还要些青菜。”
桂花嫂子笑她,“全村加起来就没有你嘴叼。”
周楠理直气壮道:“你得承认我玉英嫂子是种田的好手,她种的东西就比别人好吃。”
桂花嫂子只是瞧她笑,“这话你说得没错,如今我家新盖的暖房里,一冬天没有断过蔬菜。”
三个人一年多没见,丝毫没有距离感,挤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开始东拉西扯。
“玉英婶子,建元叔是不是把狼的工分都记给我了。”
周楠朝着灶台里丢了一把板栗,又加上几个小红薯。
徐玉英摇头,坦然道:“哪能呢,爹说了都给你,你还得还回来,就把用你箭头杀的狼给你算上了。”
周楠听完暗暗松了一口气,三百多个工分,用小王的话说,这是一个壮劳力一个多月才能得到的。
“楠丫,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桂花嫂子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
“平安有任务,他不在,我就觉得呆在外面没什么意义,不如回来和老人在一起。”
周楠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有人喊,“四叔公,村尾的大宝他娘被狼咬了,我爹让我来问楠丫姐拿药。”
周楠听出是秋妮的声音,连忙起身出去。
“楠丫姐,我爹说要拿止血的药,三大爷那里的用完了。”
周楠来不及多想,结果老叶头递过来的药就递给秋妮。
半大的姑娘兔子一样跑了出去,想来十分焦急。
“大宝他娘是谁?”柔婆婆刚给叶四换完尿布,抱着乐呵呵的小崽问道。
徐玉英只是抿了抿嘴角,表情没变,桂花嫂子接过话头道:
“是村子里的一个妇人,男人被赶出村子,自己带着一双儿女住在村尾。”
“那是个可怜人。”柔婆婆感慨了一句,就去逗弄叶四去了。
“你们两个干嘛这副表情,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这些年她只在村子里住着,也不招惹是非,半年我都遇不到她一回。”
徐玉英眉间坦然疏朗,周武和和安宁给她造成的伤害,早就被周建元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弥补了。
她现在过得十分幸福,狗蛋学习用功,长安身体健康,周建元疼他入骨,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必去找一个可怜人不痛快。
“你不介意我就说了,周武和那狗东西现在过得如鱼得水,上次我在北平还瞧见他了。”桂花嫂子一句石破天惊。
三人又回到了灶台前,板栗已经有了甜香味儿,掏出来在手里抖几下,降温去灰,扒开烤糊的壳,里面的肉又粉又糯。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徐玉英咬着板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们守着农场,这样的年景,是最好走关系调动的。”周楠分析。
桂花嫂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他身边跟着女的,又高又壮,关键还丑得没人样。和那年楠丫你打的那头大黑熊一个狗样儿。”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谁先笑的,几人笑成一团。
“楠丫姐。”秋妮跑进厨房,头发都凌乱了几分。
大家看她煞白的小脸,眼角还带着泪,顿感不妙,“怎么了?”
秋妮嘴唇颤抖好几下,才勉强开口,“大宝她妈死了。”
“什么?”徐玉英声音很大。
桂花嫂子也一脸不可思议。
周楠拍了拍秋妮的手,柔声道:“秋妮儿,别怕。”
“哇~~”
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可能第一次直面面对死亡,确实吓得不轻,扑在周楠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桂花嫂子性子急,给了周楠一个眼神就出去了。
徐玉英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灶台,半天没有说话。
秋妮哭了一会儿,见把周楠的衣服都哭湿了,有些扭捏。
“秋妮儿,你瞧见了?”徐玉英幽幽地开口,她不相信,前世这个刁蛮不可一世的女人就这么死了。
秋妮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周楠连忙拍了拍她,“别想了,一会儿回家吃顿饱饭,好好睡一觉去。”
秋妮感觉周楠身上带着奶香,心绪宁静下来。
“今天登记完后,我爹发现没有大宝家的情况,就让我去跑一趟。”
秋妮坐在灶前,手里拿着周楠给她的板栗,香喷喷的味道,让她情绪更加好了。
“全村除了新分家的几户人家,就他们家没修屋子,所以站在篱笆外面就瞧见了大宝他娘倒在血泊里。”
“旁边还有一只血肉模糊的狼,我当时腿都吓软了,连忙跑到村子里叫人。”
周楠瞧着小丫头的没有血色的脸,连连安抚。
“还好遇见三大爷,他就让我来你这里取药,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们说大宝娘死了。”
秋妮眼角全是恐惧的泪水,“楠丫姐,我现在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睛就瞧见她、她身上没一块好肉。。。”
徐玉英突然开口,“大宝和青丫呢?”
秋妮打个哭嗝,“他们两个被关在地窖里,发现的时候,两人搂在一起睡着了。”
厨房气氛沉默,秋妮低低的抽泣声和锅里开水的咕嘟声音,似乎在祭奠一条鲜活生命的离开。
“我来了的时候,我爹他们正在商量后事儿,大宝和青丫都吓傻了,哭都哭不出。”
周楠想着秋妮的描述,别说孩子,就是大人瞧着那场景也觉得害怕。
想着她们刚才讨论的周武和,周楠心中其实挺不是滋味儿的。
一个男人,祸害了两个好女人。
徐玉英是幸运的,因为清醒努力,遇到了周建元。
安宁却是不幸的,草率地将自己托付给了一个男人,又在矛盾中寻求新的刺激。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合格的,她带着兄妹两人在周家庄过活,为了大宝上学想尽办法。
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护住了孩子,无疑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