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瞧见叶三低垂的头,小小的人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无助又迷茫。
她心中一疼,本来因为师父离开哭得红肿的眼眶有些发涩,她的小崽正在面临他来到人间的第一场小磨难。
周家庄对于所有的孩子来说是一张大的温床,基地大院何尝不是第二张呢。
师傅常说:“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温室里长不出万年松。”
“醒了。”赵曼枝一直注视着病床上的吴柱。
吴柱瞧着围着病床前的人,痛哭的娘,担忧的爹,还有眼含警告的堂哥。
他第一次惹得这么多人关注,有些无措,想要开口,就觉得头有些疼。
“老二,你醒了,你快说说,是不是叶三推的你啊。”
向华伸手就要去摇晃吴柱,被赵曼枝一把打在她手上。
“给你说多少次了,他脑子有血,不能摇晃。”
向华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抓住吴二的手,“儿子,你说是不是叶三在他家小树林后面推的你。”
吴二只觉得自己手被掐得很疼,从不拿正眼看他的娘此刻正殷切地望他。
“是不是啊,你个混小子,是不是叶师长家的老三推的你啊!”
向华一句叠着一句,就盼着儿子口中说一句是。
这样她克扣孩子们饭食的事儿,儿子的医药费等等、一切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
只要这个自小对她的儿子点头,她就万事儿无忧了,后面不管这个儿子是死是活,叶师长家都不能亏待了他们家。
最好死了,这样叶家就欠吴家一条命。
“老二,是娘对不起你,一直以为你胃口小,没想到你是吃不饱,以后娘不会了,等你好了,娘天天给你吃鸡蛋,娘一会儿回家给你做最爱的面疙瘩汤。。。”
吴二感受着自己渴求了许久的亲情,避开了叶三看向他的目光。
叶三难过极了,他显然已经明白了这个总是对他笑的同桌选择。
他不解,困惑,怀疑,自责,铺天盖地的情绪蜂拥而至,可怜得像极了一直被人抛弃在风雪里的没有长羽的幼鸟。
叶平安上前,拍了拍自家小儿子的肩膀,抬头对上父亲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叶三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下来了。
周楠气急了,她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给自家崽子找回场子。
若不是叶平安拦着,她能在这里耽误工夫,吴柱被向华搂在怀里,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妈!”
叶大和叶二溜进病房,瞧着气场两米六的亲妈,连忙拉住。
叶二举着手里的录音机,难得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叶大双眼满是趣味。
周楠好不容易在空间角落寻到的真话粉,被放了回去。
“怎么回事儿?”周楠小声问。
叶大拉下自己的老妈,在她耳边低语,“我们最近在读远东情报站。”
周楠瞧着专注地拨弄着手中录音机的叶二,嘴角抽抽,“说重点。”
“我们到医院,瞧见那两人不关心吴柱的病情,躲在楼梯鬼鬼祟祟,回家拿了录音机。”
病床前,向华依旧在软声细语地安慰吴柱,薛医生几个在旁边沉默不语。
吴连长一直唉声叹气,叶平安搂着叶三似在低语。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进了病房,发生的什么,就在这里面喽。”叶二把手中的录音机递给周楠。
周楠接过录音机,扭头看向在吴二耳边低语的向华。
旁人只当她在安慰受伤的儿子,但周楠耳尖,自然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
就连叶平安也目光沉沉的看过去一眼。
“老二,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没有钱给你看病了,如果非要说实话,你爸爸难堪不说,我们可能就要被赶出来大院了,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会打死我的。你想当没妈的孩子吗?”
吴柱不过十多岁的孩子,听完瞳孔微缩,露出害怕焦急的表情。
向华压下心中厌恶,继续伪善循循善诱地开口:
“可是叶三家不同,他爸是师长,他们家有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钱,如果你说是叶三推的你,他们家就不会不管你的,妈到时候想想办法,让你住他们家。”
吴柱听到最后一句话,脸上纠结和挣扎终于不在了,他蠕动了一下嘴唇问,“真的吗?”
向华一听有戏,顿时高声道:“我家老二说,他想起来了,就是叶三推的他。”
被叶平安搂着的叶三愣住,他眼中满是震惊的看向病床方向。
吴二显然不敢看他,避开了他的视线。
叶平安能够感受到小儿子身体的颤抖,这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为什么?”叶三很想问,但他张嘴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瞬间被向华的惊喜的声音淹没。
向华迫不及待地看向薛医生,“医生,你给我儿子开头吧,这是他的命,我相信叶师长家不会不负责任的。。。”
“你说的可不算,得吴二亲口说。”叶平安沉沉开口。
向华哭诉猛然停止,期盼地看向自家老二,不光是他,所有人都看向吴二,只等他口中最后的答案。
就在吴二嘴唇微动的时候,房间里突兀传出一个声音。
“听见了没有,等会儿你爹来了,就说是叶三推的人,要是敢说是你堂哥干的,小心你的皮。”
周楠手中的录音机里,向华恶狠狠的声音传出来。
“是啊,反正他家余粮多,成天给你好吃好喝的养着,前天馒头,昨天米饭,今天鸡蛋,吃得比地主老财都好。有钱给你医治脑袋的。。。”
吴家堂哥的声音阴阳怪气也分外清晰。
“可不是呗,你就算说了是你堂哥推的,家里可没钱给你看病,你死了正好。”向华语气恶毒。
“就算有点可惜,叶家的那个傻子,只给你吃的,挨打都不知道哭的人,也不知道瞧上你什么了。”
“叶师长家的媳妇,瞧着和小狐狸精一样,吃得细皮嫩肉的,我们却连饭都吃不饱,不知道他们贪了多少钱财。。。”
后面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恶心。
从始至终,吴二一句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