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然以漫天之势,席卷着此间天地。
五座城楼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势,雨顺着城楼屋檐,城墙,地面,四处流淌。不知是雨裹挟了风,还是风裹挟了雨。以一种无所不往的姿态,闯荡着这一片天地。
城楼并不示弱,以巍峨之姿,分散而坐。这时的氛围,早已是剑拔弩张,紧张异常。几座城楼的朝向,正对着天机老人等三人,无数的箭从城楼内射出。
城楼们不想再拖延,想速速结束这一场战斗。
木箭从城楼内箭出,沾染了雨水,被风裹挟着,多少会受影响。但仍然是锋不可挡。
如果不出意外,天机老人等三人,过一会儿,就会被箭扎成马蜂窝。
天机老人和小婉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已是强弩之末。望着李一旭,看他有什么办法。
也不见李一旭慌张,李一旭不慌不忙地走向正中间,手作结状,施以灵力,用以形化物之术,把眼前的雨化成了冰。木箭一开始遇到晶莹剔透的冰,穿透而过,但随着遇到的冰越多,慢慢把自己的坚韧和锐利,也损耗掉了。
但李一旭的修为非常有限,灵力就更少了,只能把眼前的雨化成冰。此刻李一旭最恨自己不是粗鄙的武者,有强悍的灵力。城楼的箭又来势汹汹,没几下,李一旭的灵力就用完了。
李一旭望着漫天的箭,以及眼前时刻要崩溃的冰。思虑对策。
然后,李一旭在地上捡了石头,把惊门和景门作为阵法的根基,在休门、生门依次押阵,环环相扣,又在休门杜门之间做了盟约捆绑,在伤门画上长生符,最后把生成冰的以形化物之术,制成符,压在生门之上。
靠着这个阵法,生成冰的以形化物之术,不断被阵法复制,抵挡着来自在城楼的箭。
不到一个时辰,城楼已经射不出新的弓箭了。已经射出的弓箭,有的已经在冲锋的过程中,折弯了;有的直接断了箭头。
小婉见没有新的弓箭射出,微调丧尸阵,划断休门与杜门之间的勾连,把杜门上的石头向左旋转到正东方向。
阵法上,小婉只是小小的改动,落实到丧尸阵上,却是巨大的改变。空中雨水结成的冰,一点也不迟疑,全部砸向城楼。
五个城楼,也不是愣头青,见漫天都是锋利的冰尖,冰刺朝自己砸来。能屈能伸,该认怂就认怂,蹲下,双手抱着,保护自己。任由冰尖砸来。
与此同时,小婉又放出纸蝙蝠。让纸蝙蝠做敢死队,对着城楼的方向,飞冲过去,燃烧自己,袭向城楼。
从城楼的视角向上仰望,冲过来的纸蝙蝠如同一个个的小火球,向自己砸来。奈何小火球太多,城楼的个头太大,蹲下去后,行动更加不灵活。城楼,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得任由这小火球,在城楼的过道里,各个小屋内,乱蹿,撞击,然后燃烧起来。
李一旭也叫来纸麒麟助威。纸麒麟不会飞,跑到城楼下,撞击着各个小城门,然后张开嘴,一个劲地喷射火焰。
火势凶猛,城楼被火烧的四处逃蹿。火势越来越旺,根本停不下来。越烧越烈,火焰通天的感觉。李一旭一行人,站在几百米开外,仍然觉得灼热异常。
风也起了,大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大风的簇拥下,更显火势的猛烈。
城楼的瞭望塔先倒塌了,紧接着城门倒了,城内的各个小房间也从初见火苗,到火光四起。
火势渐不可挡,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城楼的各个角落。五座城楼也随着火光,伴随着“轰隆”声,逐一倒塌,陷落。
小婉布完丧尸阵,已经是筋疲力尽,疲惫不堪。被天机老人搀扶着,坐下。
完成任务的纸麒麟,小跑了回来。找到李一旭,摇首摆尾,表示任务已经完成,看向李一旭,想知道有没有奖励。李一旭拗不过,只好分撒了点灵力,投喂给纸麒麟。纸麒麟吃饱后,开心地去睡大觉了。
“呼,呼……”响起,纸麒麟打起了呼噜。
……
屋外报信人急急地冲进屋内。
丞相说:“怎么啦,这么急。凡事欲速则不达。”
“回禀丞相。”报信人说,“五座城楼都坍塌了,烧毁了。”
“什么?你说什么?”丞相从椅子突然站起来,对着城楼的方向,喊道。
报信人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明。
丞相这才缓缓地坐回座椅上,但仍然惊魂未定。说道,“从有陵墓以来,陵墓的造访者,闹事者不绝。但能走到这一步的,只有这三人。”
国师在一旁暴怒,重拍了桌案,怒不可遏。
丞相突然指着报信人说:“怎么平时没有见过你。府中上下的人,我都一一见过。”
报信人见状,突然袭向国师,国师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防范。国师整个身体撞击在椅子上,椅子都散架了。国师倒在地上,扶着胸口受伤的位置,吐了一口鲜血。
丞相大声喝道,“你是谁,胆敢假冒报信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青衣。”青衣自从进了陵墓,一直处处受困于陵墓奇奇怪怪的阵法和规则,许多时无法施展自身修为。此刻重击国师,才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原来,进到陵墓的,不只他们三人,还有一个漏网之鱼。”丞相说,“也怪我一直把精力放在他们仨身上,没有去做排查。”
国师忍着疼痛,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轻轻挥向青衣。竹筒在空中,自然地迸开成三四片,还有一幅小画卷从竹筒中掉了出来。
青衣以为竹筒分成三四片,是要攻击他。作势抵挡。但见竹筒片四散地飞向青衣四周,扎在地面。
“不好,是要布阵。”青衣惊道,也不知道是什么阵法,连忙向后退两步。
小画卷也不迟疑,迅速展开。向青衣铺去,把青衣卷入画卷中。画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合上。
竹筒片又折回,重新聚拢到一块,合成小竹筒。迷你画卷重回竹筒中。
丞相惊呼道,“没想到国师还有这等神通,这等利器。”
“是城主留给我,让我防身用的。今天确是多亏了这小竹筒,救了我一命。”国师忍着疼痛,呻吟道。
“困在竹筒中,迟早丧命。不足一虑。”
“我要杀鸡儆猴。这人是他们仨应该是一伙的。掉入这竹筒中,已是奄奄一息,我料已无回天之力。把这人丢给他们。警告他们,在陵墓中,莫要猖獗。”
……
火烧完后,余烟渐渐散去。这方天地,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放眼望去,除了地上已经坍塌的城楼和余烟,就是空旷的四野和阴冷。
“亡灵,都不见一个。”小婉说。
远处,声音忽然响起,浓雾弥漫。
一头驴拉着车,穿越浓雾,缓缓驶来。空旷的陆地上,驴车孤零零的。
近了,渐渐能听见车轴轮在倾轧地上的声音。
“车上载着东西。”天机老人根据车轴痕判断道
驴车近了以后,慢慢减慢了速度,悠悠地缓停了下来。天机老人等人不知道情况,没有靠近。
车上丢下来一个东西,然后驴调转方向,慢悠悠地打算驶离。
李一旭喊“且慢”,随后几只纸麒麟,被派去阻挡驴车的前路。但是纸麒麟却触摸不到驴身。驴车也不搭理纸麒麟,慢慢离开。
纸麒麟颇有灵性,望向李一旭。李一旭说:“随它去吧。”
纸麒麟又跑去查看驴车掉下来的东西,展开包裹在外面的布袋子,是个人。李一旭定晴一看,脱口喊出,“青衣”。青衣整个人处于一种昏迷状态。
李一旭蹲下,看着青衣急促的呼吸。心里纳闷道,“这阵子,是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强敌。”
天机老人和小婉也认出了青衣,心中不免惊讶。想不出是什么力量,可以让昔日武力值高强的青衣,受此重伤。
李一旭摸着青衣的脉搏,感受到凌乱的节奏,同时脉搏的力度慢慢在降低。李一旭好像看着一个人在悬崖边上在慢慢坠落,自己在边上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奶奶,我感受到他的生命特征在流失。”
天机老人说:“这陵墓中的手段,真是高深莫测。”
李一旭对阵法术有所了解,对武道也略懂一二,但唯独对医术完全空白。不知风玄书老人如果在,有没有什么办法?李一旭摸了摸胸口的风玄书,还在没有反应。李一旭又试了试隔空传音给风玄书,“青衣危在旦夕,老人家你什么时候回来?”,依然没有反应。
李一旭尝试着把灵力注入青衣体内,但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旷野中,阴冷的天气,透着孤独。地上躺着的,是将死之人。李一旭感觉自己身在这其中,忍不住地想呼喊,想要逃离。
小婉拉拉天机老人的衣袖,小声地说道:“奶奶,我能用我的阵法术,救救他?”
天机老人迟疑了一会儿,说,“孙女你自己想好。虽说在陵墓中,我们和李一旭互有相助,但我们终究是立场不同。在陵墓中,不过是短暂地结成联盟。离开陵墓后,迟早会再次互相为敌。
在陵墓外,我们就与青衣多次较量,互有胜负,也为了互自的立场,从不会留情。倘若能出去,拔刀相向也是避免不了的。毕竟术士与守护者,立场有别,手段也不同。”
“奶奶,你说的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这么伤心。”小婉指着李一旭的背影,接着说,“就当是还这次在陵墓中的他的恩情。等出了陵墓,也念不了这旧情了。”
“也好。”天机老人说。
小婉走到李一旭身边,扶了扶李一旭的肩膀,说:“术士有一些独家的救人阵法,或许能让他的伤情进一步恶化,但是没办法一下子把他救醒。”
小婉在青衣身体四周布阵,在开门、休门、伤门这三者之间施法,又封住死门,独独留下生门,用以吸纳天地灵气。
布完阵后,小婉说:“这陵墓中,阴气太重,而阳气太少。要想见奇效,还要靠北斗七星阵换时空。”
李一旭二话不说,轻车熟路召唤出北斗七星阵,来供养小婉的疗伤阵法。
李一旭不禁感叹道,“用一个办法去守护,供养另一个阵法。实属罕见。”
小婉的阵法初见奇效,青衣虽然仍然昏迷着,但呼吸平缓了许多,不太急促。李一旭又摸摸青衣的脉搏,总算停止了生命的颓势。如果说刚刚是在悬崖边上慢慢下坠,现在则像是悬崖边上抓住了生命稻草,奋力在往上爬。
“小婉姑娘的疗伤阵法,颇有奇效,真是了不起。”
李一旭一时也找不到完全唤醒青衣的办法,但至少停止了青衣生命的颓势。只能等出去陵墓后,再为青衣想办法疗伤了。
……
“国师,是失算了。本来想让入墓者看着同伴一点一点死亡,以此来警示他们。结果是把病危的同伴,交给他们去救治了。”丞相说。
“是啊。术士阵法,果然有过人之处。竟能疗伤。”国师叹道,想了想,又说:“不对啊。术士怎么跟守护者搅和在一起了。袭击我的人,分明是守护者。这术士和守护者向来是不两立的啊。难道我长居陵墓,这世道已经变了。怪事了。”
丞相猜测:“难道这术士与守护者联合起来,结成联盟了?”
“这不可能啊。众所周知,术士和守护者的修炼方式,天然地对立。一方是守护苍生,守护天下;一方是借由天下大乱,来获取机缘。”国师没想通。
“为今之计,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吗?”丞相说,“再这样下去,陵主非怪罪我们不可。怪我们守护陵墓不力。”
“是啊。”国师附和道。
……
“不知前路该往哪个方向了?”小婉看着前方的浓雾。四处都是旷野。
天机老人判断道:“遁着驴车的方向,应该有路。”
“是,我也觉得。有驴,总是要有人去饲养的。”李一旭说。
李一旭背着青衣,四人走了两天,迷雾一直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