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兄弟这样夸赞,许家连留了神,往自家娘亲那边瞅去,就见李丫儿正捏着拳头,给钱木木捶腿,做足了孝敬的姿态。
许家连顿了下。
垂头,有些沙哑的道:“她确实是个不错的。”
这一刻,许家连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天对李丫儿的态度,越想心里的愧疚就增了层。
这阵子,他冷落了她许多。
许知礼挨近了些。
小声的道:“等咱们挖水渠完事儿了之后,就要去老远的福安县,这一去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我劝你抓紧机会,让李氏怀个孩子。”
“娶媳妇回来不就为了传宗接代,孝敬伺候爹娘的嘛,这样一来,你娘高兴,你到了福安县之后心里踏实些,干活也更有劲儿了。”
许家连沉吟着。
孩子......
或许也不错,最好头胎就是个男娃。
这样,娘会更高兴些。
打定主意后,许家连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没注意到那边的对话,钱木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强行将李丫儿给拽了起来,摁着坐在旁边,眼眶中的无奈都要溢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搞得我毛毛的。”
李丫儿食指挠了挠脸颊,悻悻的笑。
“奶奶说,当家的最是尊敬您,只要我对您好,孝敬您,当家的就会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我就想着......”
钱木木拿人没办法。
只能叹气又叹气。
歇了会儿,又接着干。
这不是自家的活儿,想干就干,想歇就歇。这种公家的活儿,歇久了是会惹来闲言碎语的。
一直忙到了大中午,众人才停下手头的活儿。
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
村尾许家。
推开院门。
钱木木拖着沉重的脚步,疲惫的坐下。
全家上下,都是一副疲累至极的脸色。
山路多碎石,若是碰到石块大的。
还要将其给挖起来后,合力搬开。
一直埋头苦忙,比秋收还累。
足足歇了一炷香。
钱木木才稍稍缓过神来。
扶着墙,走进厨房去煮饭。
一家之主动起来,其他小的也没再坐着。
劈柴的劈柴,喂鸡的喂鸡。
挑水的挑水,砍柴的砍柴。
烧火的烧火,没一个闲着。
钱木木累得实在没力气。
糊弄着煮了一大锅红苕洋芋饭,又炒了一大钵的油渣酸菜,本以为累了一上午会很没食欲。
可在端起碗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饿得不行,一口气吃了冒尖儿的两大碗,才减缓了进食的速度。
几个孩子也是同样如此,一个个狼吞虎咽,眼前的简陋饭菜仿佛成了美味佳肴,完全不见停下来。
在几个孩子的带动下,钱木木没忍住,又去舀了一碗用米汤泡着,全吃下肚。
半钵米汤,一大锅米饭。
丁点儿没剩。
吃过饭后,全都不想动。
钱木木更是犹如死尸一般,瘫在椅子上。
微敞的院门,忽而被推了下。
钱木木眼皮子掀了下。
有些微诧的坐起身。
“徐婶子,你咋来了?”
自从上次那徐老憨食滞那事儿之后,徐婶子就时而会上她家来坐坐说说话。
只是今儿大家都这么累了,居然会上门来......
真是稀奇。
徐婶子手脚拘束着,面露歉意。
“我这时候来,没打搅你休息吧?”
钱木木把腿放下来。
将架腿的凳子,往旁一推。
“坐。”
徐婶子把凳子放到屁股下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嗫嚅着道:“我听说,你能让人怀孕?”
钱木木眉梢微挑。
笑着道:“你是从李婶子那里听来的吧?”
徐婶子喏喏的点头。
“我想拜托你,也帮帮我。”
钱木木凝眉。
“我记得你家不是好几个孩子,怎么还要生?”
这话戳中徐婶子的伤处,她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带有三分哽咽的道:“都是丫头。”
四个字,是道不完的心酸。
却又将心酸全都道尽了。
钱木木顿了顿。
有些同情,但还是不免隐晦的道:“李婶子那边,我开的药,是她男人在喝......你懂我的意思吧?”
徐婶子怔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钱木木又接着道:“而且这生男生女,主要问题也在男人身上。不过,就你们生好几个孩子来看,你们夫妻二人的身体是没问题的......所以,你这个请求,我帮不了你。”
徐婶子缓了缓神。
神情有些凄哀。
“我婆婆是个啥样,许婶子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想分家出来单过,可我婆婆总是拿我生不出儿子的事儿来压我,还在我当家的耳边吹风......”
“我当家的觉得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对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要是今年肚子再没动静,就从他弟弟那边过继个男娃,让我带着养。”
“那二房全是好吃懒做的,要是真过继个孩子,从此以后我这腰杆怕是就再也直不了了,到时候只怕我们全家都会沦为二房的奴隶丫鬟......”
钱木木沉默着。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话音落下后,气氛有些消沉。
过了半响,钱木木抿了抿唇,没忍住的道:“你知道吗,其实你只是顾虑太多了。难道你没生男孩儿就不是女人了吗?难道这样你就没价值了吗?”
“有时候,你豁出去之后会发现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你,你那当家的......我同你说句不好听的,那样窝囊还没主见的男人,我是真瞧不上。”
“你仔细想想,你离开了你当家的后会不会饿死,如果不会,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难得住你。为你那几个丫头想想吧,你心里是爱她们的,不是吗?”
她之前也见过徐婶子的孩子,虽然只是远远的瞧了眼,但气色很好,身上穿得干净,衣裳也没几个补丁,显然是有费心养的。
徐婶子歪了歪脑袋。
似在仔细思索这段话。
她有些迟疑的道:“可是若没了当家的,我们家就没了男人,怕是要被欺负......”
村里凡是寡妇,多多少少都会被男人惦记。
在这里,没有男人的女人,就跟路边一件没有归属人的金银财宝,随便一个男人都有权利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