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木从衣襟里摸出一张银票。
“这是您的那一份。”
许秀阳推拒了回去。
捂唇咳嗽了几下。
“我一糟老头子,没地方用银钱,你要养那么多孩子,用钱的地方以后还多着呢,你自个留着花吧。”
许秀阳态度坚决。
钱木木见状,也只好作罢。
食指微弓,弹了下银票。
有些发笑的暗忖:今儿这钱,还挺难给出去的。
耸了耸肩,将银票揣进衣襟里,与许秀阳说了些话,又给人把脉瞧了瞧。
末了,她道:“您如今身子好了许多,待会儿我会再给您写个方子,您接着服用就成。平日这夜里若是出了汗不要捂着,及时更换里衣以免着凉,您如今身子骨弱,受不得凉,多注意些。”
许秀阳撇过头去,又咳嗽了几声。
“我这些日子喘气顺畅许多,身子也不像之前那样虚了,这还得是你的功劳......”
许秀阳顿了片刻。
“许落,后来你有去瞧过吗?”
钱木木摇头。
“没去过。”
自行针过后,她就再没去过。
倒不是她不想救许落,实在是那家的人,脑子多少都有点病。
她不想去招惹,到头来惹得一身骚,还洗不干净。
许秀阳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也晓得你在顾虑什么.......算了算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钱木木微一颔首。
出去将门给掩上。
提着一盏灯笼,走下坡坎。
就见田坎上站着一抹黑影。
钱木木走近了些。
借着灯笼的微弱亮光,发现是许家凌。
钱木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明知故问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站这儿做啥?”
许家凌没好气的瞄了眼这人。
心中那股倔劲儿一上来,也不肯好好说话,故意刺刺儿的道:“脑壳发昏,来这里吹吹凉风。”
钱木木抿唇一笑。
“好啦,回去了。”
真是人小鬼大,半点不能逗。
要想从这小子嘴里听到实话,可不容易。
母子二人穿梭在幽静寂寥的田坎上,山岭间传来夜莺叫声,阵阵空幽袭来时,平添了几分可怖。
钱木木慢悠悠的走着,心情颇为放松,把那个男子安放到许秀阳那里,可谓是解决了个心头大患。
许家凌也后知后觉,发现方才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好,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好的时机缓和。
耳畔传来夜莺叫声,带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意味,许家凌本来并没什么反应,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往钱木木身旁靠了靠。
眼睛还四处打量了眼,似乎有些害怕。
钱木木还以为许家凌是被吓到了,伸手将人揽到身侧,见人没生抗拒,她试探性的牵起那只小手。
细腻带着温软的触感袭来,许家凌的心骤停了一瞬,坚硬的心刹那间就柔软了下来。
原来,和娘牵手的滋味是这般......
他一直都不知道,一个人的手可以如此温暖。
瞧着小家伙浑身放松下来,钱木木勾唇笑了笑,看来真是被周围黑漆漆的给吓到了。
之前她送小复去学堂时凌晨出门,那小家伙也是紧紧贴着她。她家小孩儿胆子好像都不怎么大的样子。
就算是小反派,貌似也是一样。
一路牵着回到家里。
钱木木将人推进去,关上院门。
许家凌站在旁边,以为自家娘亲还会牵他的手,眸色深深,眼底满是殷勤的期盼。
却见钱木木径直的走进堂屋,双手扶着大门,瞅着许家凌愣在院门口那儿,温声催促道:“快进来啊,我要关门了。”
许家凌沉了口气。
顺从的走了进去。
钱木木偏了偏头,奇怪这小家伙又怎么了。
情绪忽高忽低的,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实在搞不明白,她也没再琢磨。
关上门,吹熄蜡烛。
上床睡觉。
......
翌日。
天还未亮。
后山就已渐有了动静。
钱木木被敲门声给吵醒。
许家连站外头,贴着门房道:“娘,今儿还得挖水渠,该起来了。”
钱木木浑身疲软无力的坐起身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眼皮子都没睁开,胡乱的应了声。
然后,半天没动静。
李丫儿又来叫了声。
钱木木虎躯一震,才彻底清醒。
走到厨房洗漱好,三两口闷掉小米粥,随后扛着锄头,跟着自家人往外走。
正巧碰上张婶子一家人也要去后山,两家人合一块儿,朝着后头走。
张婶子凑过来,揶揄的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会晚起呢。”
钱木木捂着打了哈欠。
眼眶还泛着泪花,显然困得不行。
“我也想啊,可这挖水渠不比寻常事儿,若是晚到了,指不定旁人编排什么呢......你是不晓得,一早上好几拨人叫我,生怕我起不来。”
张婶子无奈的笑着摇头。
“都不晓得该说你什么好,你家几个孩子比你还像大人,反倒是你,活得像个孩子似的。”
钱木木睡眼朦胧。
又打了好几个哈欠。
爬着到深山里,几乎大家伙都到了。
各自负责各自的路段,埋头正挖着。
钱木木也没磨蹭,挥着锄头挖。
一弯腰低头。
就是个把时辰过去。
手都磨红了,虎口处磨出个水泡,疼得钱木木龇牙咧嘴,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用针去挑破水泡,又用药膏擦了下。
她早料到来干这活儿,必定会起水泡,提早就备好了药膏和针。
抬眼扫了下周围。
也有的人,吃不消的坐着歇。
李丫儿走过来,手上拿着个竹筒子。
“娘,这是我刚去上头打的水,您喝点儿吧。”
钱木木接过,仰头喝下。
山泉水滑进嘴里,冰冰凉中还侵着丝丝甘甜,全都喝完,劳碌下来的燥热和烦闷顿扫而空。
钱木木道了声谢。
又问:“你喝了没?”
李丫儿笑着点点头。
“喝了的喝了的,您可还要?”
钱木木摆摆手。
“不用了,你也歇会儿吧。”
李丫儿脆声应是。
这一幕被正倚着锄头歇息的许知礼瞅见,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许家连,有些羡煞的道:“你娶这媳妇儿不错诶!样貌清秀,干活勤快,还会伺候你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