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今儿个早上大家伙可都看见她往村外走。要我说根本就用不着上山去找,要真想找人,直接去县里边赌场,一找一个准。”
“走了走了。真是浪费我时间,赶着回去吃饭呢还……”
话音落下,大波大波的人,四面八方的散去。
许家石在人群中穿梭着,着急的想要将人们都留住。
“不是的,不是的!”
“我娘说了,她不会再去赌!”
“她这么晚没回来,肯定是在山里头遇上了啥危险,求求你们不要走!”
没有一个人肯回头,甚至听见这些话,嘴角还露出讥笑的神情。
有一两个婶娘看不下去,自以为暖心的劝道:
“傻孩子,你娘都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不晓得天黑该回家?说白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快回家吧。”
“真是可怜呀,遇上这么个不顾家的娘。我还听说,许钱氏要把这几个孩子都卖掉呢……啧,唉……”
只一盏茶的时间,院坝里的人走了个精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许家石眼神满是彷徨,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
手忽然被牵住,许小宝看着许家石,眼神中充斥着担忧,软软糯糯的声音说:“二哥哥……”
许家复踱步上前,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失望,满口赌气的大吼:“二哥,你醒醒吧!刚才那些婶娘和叔叔伯伯们说的都那么明白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茅坑旁边的石头,没有用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嫌弃碍眼还要踹上两脚。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就把我们捡到跟前,洗干净然后卖个好价钱。”
“二哥,看清楚现实吧,娘她……那个女人,她不要我们了。”
最后一句话轻得,就如一根羽毛飘落般。
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感。
可许家复却心如刀割,眼眶泛起猩红。
痛批二哥的这些话,何尝不是送给他自己?
娘突然回来,给他们做好吃。
昨晚还说,以后都会对他们好。
在那么一瞬间,他不是没有心动过。
可这终究只是一个幻想,只是一个梦。
许家石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渐渐浮现。他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歇斯底里的反驳着:
“不会的!不会的……娘说过,她会给我很多很多做好吃的,让我肚子都吃的饱饱的,娘不会不要我的,她一定是在山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要去山里找娘,娘一定还在等着我,等着我去救她!”
村长见状,急忙拦住劝说:“孩子,这天黑呀!你一个小孩上山危险的很,你娘她……”
许钱氏是个什么德行,他作为一村之长,又是同宗的长辈,那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许秀才去世没多久,许钱氏不知怎么的就沾上了赌,这事儿渐渐的在全村都传开了。
本来大家伙都没当一回事,以为只是随便玩玩,可一天天的过去,都不见许钱氏收手,反而三天两头的往县里边跑。
手气好的时候赚了大笔的银子,那钱也不见带回来,给几个孩子改善改善伙食......不知道是用到哪里去了。
久而久之,许钱氏嗜赌成性,一天不赌手头就痒,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前些时候输了个底朝天。
实在没东西可典当,还把家里头的粮食都给卖了,完全不顾家里头几个孩子的死活……能做到这地步,已经算得上是丧心病狂了。
这样歹毒的妇人,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四爷爷,我明白您想说什么。”
许家石攥紧小拳头,眼中写满坚定。
“以前我娘有些地方,做的确实不太好,但是我娘真的已经改了,她说过会对我好!村里的人不愿意上山去找我娘,我不怪他们,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一定要上山去!”
声声落地,铿锵有力。
说完之后,许家石便朝着村头那儿走。
许家齐,许小宝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直没说话的许家连,默默的走在后面。
都是同宗的小辈们,这么晚了上山去。
村长实在放心不下,愁的叹了口气,扭头叫自家的两个儿子和孙子。
“大贵,大泉,小兴,你们三个跟去瞧瞧,照顾着点几个孩子,注意点别出了啥事。”
被叫到的许闻贵,许闻泉,许家兴纷纷点了点头,跟着走了上去。
虽然他们也觉得,许钱氏/大婶很有可能是去县里边了,可是让他们就这么看着堂侄子堂侄女/堂弟堂妹去山里冒险,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见好几个人都去了,许家复有些迟疑。
“三哥,我们……”
许家凌眼眸中噙着冰霜,瞥了眼旁边的人。
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
也跟了上去。
……
夜色融融。
东边山脚下。
钱木木胸脯微微起伏着,吁出一口浊气。
杵着树杆子,一瘸一拐的朝着村那边走。
漆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
今晚的月色很好,清冷的月光熙洒下来,照亮着前行的路。
前面不远处,渐传脚步声和亮光。
几个高低不一的身影,后面的人举着火把,朝着这边徐徐而来。
钱木木累的实在没有精力,去探寻来者是什么人,只迈着步伐慢悠悠的走着。
待到走得近了些。
一个小小的黑影,似大雁滑翔一般,张开双手,迅猛的扑了过来,一头扎进钱木木的怀里!
许家石埋首在自家亲娘怀里边,小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裙,眼睛疼的宛如被针扎,嗓子更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说不出任何话。
从猜到娘在山中遇难,到村里边人都说娘是去县里赌,再到现在看见娘的出现,他心脏就像是被一根绳子吊着,忽上忽下,跌宕起伏的。
钱木木扔掉手上的棍子,回抱着怀里边的小家伙,温声询问着:
“怎么了这是?白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啦?跟我说说。”
丝毫没有意识到,许家石是因为她迟迟不归家,而感到焦急不已。
许家石瘪着嘴,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哽咽着反驳:
“才不是……”
怎么还哭了?
钱木木也不着急着问。
轻轻的拍着小家伙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