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程嘉音在微信上向老板请了几个小时的假，给分管医疗的陆叔叔通了气儿，只说在网上看到有医院内部病人资料泄露，便带着U盘来到平安医院。
院长顶着大太阳，在大堂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她，脸上堆满笑，热情地迎上来：“大小姐，您到了！”
程嘉音直入正题：“信息安全科在哪儿？”
“三楼，信息中心在三楼，您跟我来。”
电梯里，院长小心翼翼地打探消息：“大小姐，您在哪儿发现的泄露资料？咱们医院对病人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
程嘉音看他一眼。
院长心中一凛，立马道：“但保不齐也有那么个老鼠屎，胆大包天，您放心，一经发现，绝不姑息的！”
……
“来了来了！战备战备！”
信息安全科，扒着门框查看敌情的侦察兵迅速收回脑袋，低声向众人发出警戒，一溜烟地跑回座位。
下午刚上班不久，科长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严肃郑重地警告大家，下午有高层领导视察，务必拿出最好的工作状态，不许掉链子。
收到敌袭警报，其他员工纷纷整理着装，端正坐姿，手握鼠标，眼盯屏幕。
脚步声渐渐走近，一阵香风拂过，又渐渐走远。
“我艹，看见没，看见没！”
“哪儿来的美女啊。”
“这么年轻，高层领导？”
在众人八卦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中，院长带程嘉音走进角落的科长办公室。
邢科长早已严阵以待，见到来人，吃惊一瞬，立即迎上：“院长。”
院长点点头，含笑向程嘉音介绍：“这位是信息安全科的科长，邢远刚，咱们院里最懂电脑的，您放心，有他出马，一定能查出来。”
“邢科长，这个U盘里有一张体检报告的截图，能查出来哪位员工泄露的吗？”
程嘉音将U盘递给邢科。
邢远刚接过，暗自猜测着这位年轻姑娘的身份，很有眼色地用了敬语，胸有成竹道：“能，您放心。”
院长殷勤泡了壶茶：“您坐着等。”又催邢科：“小邢，动作快点，别让大小姐等太久。”
大小姐？
来头这么大！
邢远刚咋舌，偷偷抬头，又很快低下。
到底泄露了什么，能劳动大小姐亲自来？
将U盘插入电脑，打开图片一看，主要内容是张普通的血常规检查单，结论一切正常。
什么也看不出来。
收起八卦心思，他打开专用的水印分析软件，不过片刻，就有了结果。
“体检科的宋科长。”
程嘉音拿回U盘，冲邢科道了谢，对院长说：“走吧，见见这位宋科。”
……
院长到达体检科科长办公室的时候，宋朋还在审报告。
见院长背手进来，他忙放下笔，殷勤起身迎上：“院长，您来了！”
院长瞟了眼桌上的一摞报告，笑眯眯地问：“小宋，在忙啊？”
宋朋忙道：“还行还行，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儿，走吧，去我办公室，我新得了一罐好茶，请你喝一杯，边喝边聊。”
“好，好。”
宋朋连忙跟上。
院长没透底儿，他心中忐忑难安，电梯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院长，您找我什么事儿？我看看……要不要准备准备。”
院长心中叹息，这人，这会儿知道怕了，干什么想不开呢。
面上却不露声色：“不用准备不用准备，你带着嘴就行。”
宋朋登时生出一股刀悬颈上的不好预感。
到了院长办公室，院长在门口停住，对宋朋道：“进去吧，大小姐在里面等你。”
宋朋笑得比哭还难看：“院长，您不进去吗？”
院长摇头：“我就在门口。”
“小宋啊。”他拍拍宋朋的肩，“有些事儿，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进去吧，别让我失望。”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宋朋颤抖着伸出手。
眼前普通的木门，是那样森冷可怕，仿若地狱之门，一旦进去，就会极速坠落，摔得粉身碎骨，他再也不是备受尊敬的宋科长，广受赞誉的宋医生……
……
“坐。”
程嘉音坐在办公桌后，点点对面的椅子，宋朋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坐下。
“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那好，省了废话。信息安全科已经从隐藏水印确认了是你泄露了我的体检报告，我只问你一句，是谁要的？”
宋朋不作声。
“看来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嘉音打开手中的纸质版体检报告，翻到过敏原检查部分的某一页，送到他手边。
宋朋木然低头，只看到一条加粗的红线。
百合酚，强阳。
“有人想利用这点对付我。”
宋朋无动于衷。
程嘉音突然爆发，腾地起身，一把将准备好的病历单甩到他脸上，愤怒地说：“我差点死了！”
“宋医生，你知道吗！就因为你泄露的这份报告，我差点就死了！一条生命，你赔得起吗？”
宋朋脸颊生疼，捡起掉落在白大褂上的轻薄的纸片，看到框出的喉头堵塞、窒息等字样，禁不住手指发抖。
病历单轻飘飘滑落在地。
程嘉音厉声：“希波克底拉誓言说尊重病人的隐私，你尊重了吗？白衣天使的圣洁和荣誉，你维护了么？”
“体检科有你这样没有医德的领导，我很怀疑其他人是不是也有样学样？”
“这样随意泄露客户隐私的医生，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体检科别叫体检科，叫杀人科算了！里面有一个算一个，根本就不配当医生，不配呆在平安医院！”
“大小姐！”
宋朋忍不住颤声：“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医德，和其他人无关……”
“……还算你有良心！”
见他承认，程嘉音恨恨坐回椅子，抚胸平息心情。
过了一会儿，冷道：“我向院长打听过你，毕业就进了平安医院，从业十几年，兢兢业业，在同事和客户中风评极佳，一步步稳扎稳打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条件能诱惑到你，我也想知道，什么条件，就能买我一条命。”
宋朋又沉默。
“宋医生，警察局墙上贴有一句话，你应该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程嘉音说：“我咨询过专业律师，作为医生，泄露病人隐私，侵犯了公民个人信息罪，情节严重的，三年，情节特别严重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你觉得，杀人未遂，算严重，还是特别严重？你认为，受害者是我这样的身份，算严重，还是特别严重？”
“不，不会……”
听到坐牢，宋朋面色愈发惨白，眼神里带了掩饰不住的惊恐。
程嘉音趁势追击：“听说你有一对儿女，可惜了，在中国，家长坐牢，可是会影响孩子一辈子，考公务员，找工作，甚至谈恋爱结婚……”
“本来念在院长替你求情，想给你机会放你一马，只要你说出那人是谁，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我也不会把你逼到绝路。”
“但如果你心存侥幸，拒不坦白……”程嘉音冷笑，“那咱们可以走着瞧，看是我的能耐大，还是那人的能耐大。”
“我提醒你，宋医生，以年纪大小看人可是会走眼的。”
“不妨告诉你，程氏集团现在的股份，除了分给高层员工的百分之十，剩下的，程总占六我占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呵呵，一分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