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雪凝从马背上取下酒囊,扔给纳吉,“这个酒你喝吗?”
纳吉扯开闻了闻,“其实咂酒不是酒,而是喝酒的方式。”
“那是怎么喝酒?”
“用竹管吸,一边喝一边加水,连渣带水,一醉二饱。”纳吉讲起这些眼里有光,“有机会带你去我家乡见识一下。”
话虽如此,其实二人都知道机会渺茫。
纳吉很快调整悲伤的情绪,“不说这些,你还能喝吗?”
“当然。”
“一个女子,如此能喝。”
聂雪凝当然不会同纳吉说之前酒里的玄机,就当是个秘密永远保留在这里。
“你想怎么喝?”聂雪凝盘腿坐下,很是豪爽,“若是现在有骰盅就好了。”
“你还会玩骰子?”
“那当然!”聂雪凝仰起头很是得意,论摇骰子的技艺,能追溯到自己小学初中,当时电视里采访过一个老千高手,觉得特别厉害,于是和弟弟学了起来。
“骰盅没有,可骰子本王孙可是随身携带!”纳吉像是找到了知己格外兴奋,从怀里掏出几个骰子。
“你这是什么癖好?”聂雪凝撇嘴,“没有盅玩儿不出花样,我教你几个不需要道具的玩儿法。”
“什么。”纳吉显得很不屑。
“十五二十,划拳的。”聂雪凝伸手开始比划教学。
不知来舒城前的他是怎样,可如今像极了这弘昭国的纨绔子弟,学得超快。
“还有还有吗?”纳吉突然好学起来。
“还有个更简单的。”聂雪凝捡起地上两根小木棍,给了纳吉一根,“来了来了。棒打虎、虎吃鸡、鸡吃虫、虫钻棒子……”
实践出真知,聂雪凝同纳吉边教边学边喝,两个酒囊的酒慢慢见底。
“不行了不行了,再喝回去就是醉驾了。”聂雪凝直接躺下,“待会儿还得回去给皇上烤兔呢。”
“你真是随时想着皇帝,羡慕啊~”纳吉也躺下来,“本王孙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敢不敢去?”
“晚上?宫里宵禁,你还能出去?”
纳吉翘起二郎腿,“本王孙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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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宫。
“娘娘,您怎么拿了一只兔回来?”香兰看着拎着野兔的聂雪凝,赶紧上前接过。
“纳吉打的,让膳侍令那边处理一下,待会儿带回来我烤给你们尝尝。”
青姝闻声从屋里出来,“西戎王孙?他给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俩现在是好朋友。”聂雪凝悄悄把青姝拉到一边,小声道,“晚上他带我出去玩儿,嘘~”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青姝有些不敢置信。
“哎,我跟他,兴许就是酒肉朋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聂雪凝大笑着回寝宫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
聂雪凝出来,翠云宫的大伙儿已经架好柴火,野兔也洗净带回,不仅如此,香兰还另外多带了两只兔子回来,生怕不够。
聂雪凝笑着吐槽道:“够倒是够吃了,你怎么没想过娘娘我,烤三只兔子会不会累死呀?”
香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聂雪凝看着如今翠云宫其乐融融,没了当初的拘谨很是高兴,也叫来高庆一起分享。
聂雪凝切了半只野兔,给萧南澈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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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雪凝蹑手蹑脚地走进萧南澈寝殿,“皇上?皇上?”
萧南澈还在案前处理政事,苏喜在旁。
看了一眼旁边桌上还没动过饭菜,“还没吃呢?你这样不行,再忙也不能饿着肚子,很伤身体的。”聂雪凝说着把烤兔放到他面前,“尝尝,刚烤的,之前说要给你做的烤兔。”
“不是玉兔兔!”聂雪凝生怕萧南澈误会,“下午和纳吉去苑囿打的。”
聂雪凝分了一份给苏喜,苏喜连连感谢。
“先下去吧。”萧南澈屏退苏喜。
聂雪凝赶紧坐到萧南澈身边,“好吃吗?”
萧南澈没有回答,筷子却未放下,夹了一块给聂雪凝,聂雪凝偏头,“我不吃了,下午跟纳吉吃了一整只,撑了。”
聂雪凝一副讨好的嘴脸,“跟你商量个事。”
见萧南澈没有回应,继续说道:“纳吉说晚上带我出去玩,可以吗?”
“何处?”
“不知道,可不可以嘛?”
“不可以。”
“凭什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你这是在和朕商量?”
“我……就是告你一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南澈一边听着,一边批阅奏折,“下午同西戎王孙做了些什么?”
“我们干了什么,你能不知道?”
“朕想听你说。”
“倒也是,毕竟我是故事大王,我跟你讲,那个纳吉!”聂雪凝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你差点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看聂雪凝如此激动夸张的表情,萧南澈不自觉停下手中的事情,看着她。
“他!那么远!就这,到外头门口,这个距离,他让我顶着还没有我巴掌大的野果子,蒙着眼睛要射箭,我当时就在想啊,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呜~~~”
萧南澈微微一笑,“然后呢?”
“然后?定是他畏惧我们弘昭的国力,不敢造次,放弃了。”
“然后喝那么多酒?”萧南澈虽埋怨但语气却万分宠溺。
“啊?”聂雪凝到处嗅嗅,“回来我就洗漱去了,还换了身衣服,应该没有味道了吧。”
“夜里同他出去,不许喝酒。”
“你同意啦?”聂雪凝回身抱着他,“萧南澈你最好了!”
聂雪凝陪着萧南澈处理政事,嘴上依旧地念叨。
“萧南澈,你不知道,我今天烤了四只兔子。”
“纳吉说有机会带我去他们家乡喝咂酒。”
“我教了他好多酒桌游戏。”
“纳吉这家伙挺不错的,我们能玩儿到一起。”
“诶,萧南澈我能邀请他来翠云宫做客吗?”
“萧南澈……”
……
……
萧南澈听着聂雪凝的絮叨,如今也不觉厌烦,反倒觉得日子变得平静温馨起来。
聂雪凝说累了,靠着萧南澈睡了一会,没想到差不多时辰萧南澈主动叫醒了她。
聂雪凝回翠云宫换了身男子的常服,去忠庆宫找纳吉。
纳吉早已备好马车,等在门口。
二人坐上马车直接出了宫。
“这就是你说的,自有办法?”
“嗯。”
“如此大摇大摆?”
“嗯,本王孙行得端做得正,光明正大。”
“都宵禁了大哥!”
“你们皇帝不管本王孙这些。”纳吉双手抱在胸前,洋洋得意,“本王孙虽是质子,可也是身份尊贵,这皇城当然是进出自由了。”
马车没有逗留,直接行到一个湖边,湖上船只来来往往,对岸是一座巨大的阁楼,花灯点亮了整个地方。
“这里不会是!!!”聂雪凝欣喜若狂,“你该不会带我逛窑子吧!”
纳吉一脸嫌弃,“什么逛窑子,庸俗。这等风雅之地,只有你这种俗人才会说是逛窑子。”
纳吉瞅着聂雪凝这一身,还是表扬道:“不过算你聪明,一身男子装扮,否则进去出了事,本王孙还不好交代。”
到了对岸聂雪凝才发现,之前看到的这个阁楼,只是一个类似门面的接待区,走过这里,又是一个大湖,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应有尽有。
“这里叫什么?”
“这里没有名字!”这里人多喧闹,纳吉扯着嗓门说话,“这就是天堂!”
纳吉像是喝醉了一样,聂雪凝抬头,上头赫然写着“桃源”二字。
“桃源?桃花源?”聂雪凝心里猜想,感觉和曾经世界有些关联。
一位花娘出来相迎,一身胭脂水粉的味道,聂雪凝闻着有些头大,进了楼里,更是浓烈,不知焚的什么香,闻着令人昏昏沉沉。
不少人认识纳吉,互相寒暄。花娘引着来到一处独立的建筑,有点像碉楼,进去别有一番风味,民族特色浓郁。
“这,就是我的家!”纳吉很是兴奋,不断地向聂雪凝介绍起来,不少穿着纳吉下午那身服饰的人聚拢过来。
看样子这里是西戎的一个聚集地,中间放着一个大酒坛,里面插了无数根竹管。
“咂酒!”纳吉给了聂雪凝一根,“味道虽不比西戎,权当见识了。”
酒精度数确实不高,但一群人围在一起很热闹,他们说的话,聂雪凝听得不是很懂,但who care?气氛最重要!
大家一起喝酒、唱歌、跳舞,喝到最后感受了纳吉说的“一醉二饱”,酒渣最后全部都要吃掉。
确实和聂雪凝在任何地方喝到过的酒都不一样,是不一样的酒文化。
玩得尽兴,聂雪凝直接用舒城的烧刀子混着他们的低度酒,做了个深水炸弹,一起拼酒。
喝得尽兴,聂雪凝早已把之前答应萧南澈不喝酒的话,抛在脑后。
“碉楼”没有窗,直接能看到天。聂雪凝拿着酒壶,看着月亮,愁绪涌上心头,坐到一旁,任周围喧闹,此时只有自己安静下来。
纳吉转身没见到聂雪凝人影,人群中四处寻找,才看到聂雪凝一个人躲到了角落。
“做什么,喝酒去!”纳吉喝得有点多,整个人晕晕乎乎。
聂雪凝没有说话,抬手指着月亮,“我家也是这轮月亮,可这始终不是我家的月亮。”
纳吉听到聂雪凝这么一说,顺着酒意心里也有丝凄苦的感觉。
聂雪凝笑笑,“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纳吉听着也念起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低头思故乡,思故乡……”
嘴里喃喃几句突然,大哭起来,嚎啕大哭,“思故乡,故乡……”
虽然有些好笑,可纳吉情绪瞬间崩溃,聂雪凝看着只有十几岁就远离家乡的他,有些动容。
旁边的西戎人感受到了纳吉的思乡之情,借着酒劲,纷纷抹泪,没一会,这里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大哭起来,一起唱着只有他们懂的歌谣。
纳吉抱着聂雪凝,嗷嗷嗷地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擦到她身上。
聂雪凝又想哭又无奈,四处张望着想求救,可所有人都崩溃地在大哭,本以为是逛窑子找花姑娘,没想到来这里看一群壮汉抱头痛哭。
聂雪凝无望地看着外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