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她还不醒?”萧南澈看着聂雪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比在北冥寺时还要苍白,指尖微微发抖,眉眼压低冷眼看着医侍令。
“微臣也……这伤口虽深,但无大碍,血也止住,兴许娘娘身子弱些,还需要点时间。”
萧南澈坐在床边,眼里没了方才的怒气,柔和不少,道:“苏喜,把折子搬到翠云宫来。”
“是,皇上。”
苏喜退下,身旁只剩翠云宫的宫人,萧南澈抬手想触碰聂雪凝的脸,却又收回了手,起身走到庭院中,欣赏聂雪凝平日精心打理的花草,让自己平静下来。
庭院的花养得很好,与之前辰储宫的一片荒芜相比,不似一个主人。
青姝看着再次昏睡的聂雪凝,悲从中来,“娘娘,您怎么又……不要再吓奴婢了,娘娘……您睁眼看看呀……”
青姝在寝殿哭天抢地,嘶喊声让萧南澈有些心烦,念在她是聂雪凝最宠溺的丫头,只得默默忍着。
一想到聂雪凝,萧南澈心里很矛盾,聂雪凝虽嘴上无礼行为轻佻,可大事上从不轻浮冒失。本想聂雪凝对自己只是交易利用,不时还会戏弄一番,而今她却不管不顾舍身为自己挡剑,此时,面对聂雪凝,萧南澈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喜很快将折子玉玺等物送来,萧南澈直接在寝宫前厅处理政事。
太医送来的汤药喂不进去,青姝见状哭声不止,像是捅破了天似的泪如雨下。
“青姝……”微弱的声音唤道,“别吵吵了。”
“娘娘!您醒啦!”青姝兴奋地大叫。
前厅案前的萧南澈闻声未动,但手上的笔却落了一滴墨,在奏折上晕开,之前一直焦躁的情绪瞬间疏朗,令他不解。
“萧南澈呢?”聂雪凝吐着气问道。
“皇上在批奏折,奴婢这就去请皇……”
“不用,让他忙吧。”聂雪凝想动却动不了,“我伤的哪儿啊?”
“娘娘您又失忆了???您左边胳膊被划了一剑,好深啊!皇上抱着您回来的时候你们浑身是血,吓死奴婢了!”青姝说起来没完没了,聂雪凝翻了个白眼。
“可为什么我浑身都痛。”聂雪凝暗暗发誓,“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受伤了!真是痛死了,这里医疗设施那么差,万一破伤风死掉了更惨!”
“娘娘,您先喝药吧,伤好得快些。”青姝将聂雪凝扶起,又悄悄道:“皇上就在前厅。”
“什么前厅?”聂雪凝也学着青姝的语气悄悄问。
“寝宫前厅,方才命苏公公把折子那些全搬来了,看来是打算长时间在这。”
“啊,那他睡哪儿?两边厢房都住了人。”
“小姐,您忘了还有偏殿?”
“他……睡偏殿?他愿意嘛?”
“是皇上自己说的。”
“他打算长住翠云宫不走啦?”
青姝点点头,“后宫都传遍了,估计很快就会传到外廷,弹劾您的折子定不比选定您去祭天大典的少。”
“我都这样了。”聂雪凝指指缠着绷带的左臂,“他们还弹劾我!不应该对我歌功颂德感恩戴德吗!?”
“小姐,聂家失势如今得皇上专宠,那些世族朝臣当然要弹劾您。”
“好在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否则你我早就曝尸荒野了。”看着青姝言语间透露着得意,问道,“你知道瞎子重见光明,第一件事情会做什么吗?”
青姝摇头。
“会扔掉它的拐杖,即使这个拐杖帮助了他很多年。”
青姝瞠目结舌有些不解,“可皇上现今独宠您一人。”
“感情这东西最是靠不住。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聂雪凝自是深知这个道理。
“那……您帮皇上挡这一剑,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青姝声音更小了,气声在耳边问道。
聂雪凝却不知如何回答,一切来得太快,快到她来不及思考,就这么下意识挡在了萧南澈面前。
聂雪凝转开话题,“行了,我人也醒了,药也喝了,哭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好好下去歇会,我也再睡会。”
聂雪凝躺在床上反复思考青姝说的话,若说对萧南澈没有感情,自己不可能挡下这一剑,可若有感情,她自觉与他相处不深了解不够。
兴许只是因为他好看?
想不透的事情聂雪凝也不想再想,就当是颜狗舍命,想干嘛干嘛吧,反正自己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既然在那个世界单身那么久,权当来这里和帅哥恋爱,也不吃亏。
聂雪凝算是想开了,可与萧南澈同在屋檐下,也不见他身影,转角的墙挡住了他,透过屏风只能看到来来去去的苏喜和花照,还有自己宫里伺候的人。
真是窝火!自己都舍不得使唤的兄弟姐妹,全被他叫唤着东走西忙,令人气大!
聂雪凝手臂痛得厉害,只能固定平躺在榻上,不敢动弹,萧南澈那边说话的声音很小,应该说完全听不见,不过青姝走路的声音倒不小。
“娘娘,喝药了。”
“又喝?!”聂雪凝有气无力又无奈的惊呼。
“太医说了,两个时辰得喝一次。”
“你们这儿就没止疼药吗!我手真是要疼死了!”
“您把药喝了,青姝再去找太医。”
聂雪凝白了一眼青姝手中的汤药,叫道:“萧南澈……萧南澈……”见没人理会,聂雪凝收住核心,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萧南澈!”
没想到跑来的却是苏喜,“娘娘!不可直呼皇上的名讳!!!”
“无妨。”萧南澈从苏喜身后走出,眉头微皱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看着可怕。
聂雪凝对着萧南澈使了个眼色,“你喂我。”
见萧南澈不应,又指了指胳膊,“我手受伤了,为你受的。”
“你右手没受伤。”萧南澈态度冷淡,手依旧背在身后。
“我是左撇子。”
萧南澈面无表情地接过汤碗,坐到榻边,不太熟练地喂药。
聂雪凝死死盯着萧南澈的脸,一口口喝药,“哇,萧南澈有人说过你帅吗?”
萧南澈被聂雪凝不知所云的话,撩拨得一愣。
聂雪凝依旧色眯眯地看着萧南澈,“真是英武谁家郎,回车渡西山。看花东上陌,惊动云宫人。”聂雪凝说着勾起萧南澈的下巴,倦懒又媚态的神情道,“来,让我亲亲。”
萧南澈赶紧起身,一时慌了神。
青姝见状,小声在苏喜旁边耳语:“我怎么觉得娘娘这次醒来,比上次更疯了。”
聂雪凝醒后,翠云宫热闹了许多。
床榻前围满了在翠云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来听她讲这次的西山东湖行,就连苏喜也在旁侧听着,像没去过似的。
聂雪凝讲故事的本事,萧南澈早已见识,偶尔也停下手中的事情,听她大放厥词。
“舒城旧址,那个黑呀!只听见乒乒锵锵刀剑对峙的声音。你们娘娘我心里急得呀,心想,皇上在这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弘昭国的黎民百姓,我们后宫的万千姐妹可怎么办呀!”聂雪凝一激动扯到了胳膊“嘶”了一声,继续道,“于是我四处张望,生怕一支冷箭射来,果然!让我在暗里看到了飞身上前想要刺杀皇上的黑衣人……”
正在这时,聂雪凝喝了口水,所有人嗷嗷待哺地望着她。
“说时迟那时快,我大呼一声‘皇上!’将我们的圣上推开,只见长剑直直向我心脏袭来!”
“啊!”众人惊呼。
聂雪凝一个大喘气,“一定是我的忠心感动了昊天上帝,那个刺客本要刺中我心脏的剑,刺偏了!划到了我左臂上。”
“那,那个刺客呢?”之前领头的宫女香兰问道。
“我手疼得要死,哪儿还管得了那个刺客!”
“然后呢?”众人期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然后……然后皇上紧张地唤我‘凝儿’,抱着我转着圈圈飞下车,眼中慌乱的情绪将我包围……”
萧南澈在案前听着聂雪凝信口雌黄的故事,不难想象之前北冥寺的故事,被她添油加醋到了何种程度,默默来到宫人们身后,冷眼看着聂雪凝。
聂雪凝看到走来的萧南澈,突然住了嘴。
“娘娘,您怎么不讲了,然后呢?”小太监催促道。
“皇上~”聂雪凝抿嘴笑着,谄媚地叫道。
众人才纷纷起身,惊恐逃离。
“怎么不讲了?朕听着呢。”
聂雪凝看着平静如水的萧南澈,也不知他是喜是怒,倒是先怪罪起萧南澈来,“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呢。”
“如此大声叫嚷,只怕整个皇宫都能听见。”
“哪儿有这么夸张!”
“朕看你伤好得差不多了。”
“才没有!”聂雪凝辩驳间忘了受伤的左臂,一抬手竟扯开了伤口,血猛地渗出来,“天啊,天啊,妈,妈妈妈呀!”
萧南澈一步上前,赶紧按住,“太医!”
“萧南澈你轻点!”聂雪凝疼得眼泪汪汪。
太医重新包扎好伤口,道:“娘娘,伤口刚愈合,平日小心些,切莫再拉扯到。”
“是~”聂雪凝嘟着嘴,一脸不情愿。
这时,膳侍令送来食盒。
聂雪凝指着自己的手,望着萧南澈,“是真受伤了,你喂我。”
萧南澈只是看着聂雪凝,无动于衷。
聂雪凝撒娇道:“你喂我嘛~”
萧南澈自知拗不过聂雪凝,无奈拿起粥碗,开始喂食
聂雪凝吃了两口就开始翻白眼,“我流了那么血,怎么不弄点猪肝让我补补。伤口这么深,怎么也得蒸个鲈鱼吧。”
萧南澈怒沉一口气,吩咐道:“让膳侍令按宁妃说的办,再让医侍令做些药膳。”说完起身往殿外走去。
“诶,你就走了?不喂我啦?喂萧南澈!真是过河拆桥的渣男!”
聂雪凝嘴上骂着,却在心里笑道:“这是在谈恋爱吗?好久都没有过这种甜丝丝的感觉了,果然恋爱得跟大帅哥谈才会有心动的感觉,可我俩算夫妻吧?不管了,爱咋咋,要是回去了可就没这样的帅哥咯,得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