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从城东那边走到萧宅，宋言树走了整整一天，夜里才到萧宅外面。
真是可怜。
“叮”，又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上面说报告了宋言树还在萧宅外面等待着，可这种气温待了那么久保不齐会死人。
萧银也明白了宋言树的选择，吩咐人将宋言树的爷爷接来温暖医院，同时让宋言树进萧宅换身暖和衣服等她回去。
只是主动进了萧宅，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她打了个哈欠，将手机丢到一旁开始补觉。也不管宋言树多么着急，完全丧失话语权的人除了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
出乎萧银也意外的是，这回她睡醒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是莱恩德。他依旧包裹的像个黑色蚕蛹，只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雪白，棒球帽下的金发略有些不听话的翘起。
也不知道这回他在这儿等了多久，桌上的烟草堆比上回还要大了一圈，在玻璃材质的桌子反光下像是一个两头尖锐的武器。
莱恩德这回倒是没睡着，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的打着游戏，倒是体贴的静了音，室内除了他因为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声没有别的多余响动。
窗外的光被遮光帘遮挡的严实，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室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照明，灯光微弱暧昧，将室内的物体描了边。
萧银也没出声惊动他，就这么靠坐着，想着为什么阿姨会再把他放进来，明明之前阿姨还提醒她小心莱恩德居心不良，现在竟然放心让莱恩德守着她。
莱恩德也一反常态，竟然忍得住上次自己的调侃又屁颠屁颠的跑来守着。大少爷脾气什么时候改了？
不解归不解，她倒是能百分百确定阿姨不可能害她，看来是确定莱恩德没有威胁了。
萧银也按响了呼叫铃，外面很快进了人，刚从游戏界面抽离出来的莱恩德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不远处的病床边上站满了人，他抹了把脸暗道自己又没把握好献殷勤的机会。
看来做谄媚小人也是需要天赋的。
莱恩德站起身检查检查身上特别是脸上的装备有没有漏洞，确认无误后在桌边倒了杯水就打算往床边挤，还没挤进去又被人群推挤着出来病房。
“莱恩德少爷，请在外间稍等。”身旁的女仆面带笑意的对一头雾水的男人说完就离开了。
莱恩德咬了咬后槽牙，一把抓下头上的帽子甩在地上，他转身就想走，可还没走两步又认命的将自己砸进外间的柔软沙发中。
阿姨注意到莱恩德，冲他颔首示意后拿着手中的文件进了病房。
“小姐，这是你让我去查的事儿，布里家似乎没有真的想掩盖莱恩德少爷此行的目的，所有来龙去脉查起来很轻易就出了结果。”
萧银也接过阿姨递过来的资料，不甚在意的说“老布里清楚他瞒不过我们，况且他儿子那么多，他才不在意一个弃子的死活呢。”
莱恩德是弃子，或者说的好听些，他是质子。
古时候两国交战，弱国为表忠心保平安会将皇帝的孩子送往强国当人质，资料里显示，莱恩德现在就是被老布里送给萧家的质子。
“看来老布里是真的很想搭上萧家这艘船，知道哥哥不会要莱恩德就把他送到我手边来了？那哥哥那边呢，收到什么礼物了？”
“是布里家其中一个私生女，据说美貌极了。”
萧银也点点头，接着翻起资料。上面附带了不少照片，那天她和莱恩德在马场的短暂交集被拍了，爆料被布里家买了下来。
只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大明星怎么会听一个冷漠无情的资本家父亲安排呢。
萧银也点了点资料上的“玛丽”二字，那是莱恩德母亲。几年没见，玛丽女士的近照还是那么美，时间好像在她身上停摆了一样。
萧银也还记得，玛丽女士很温柔，对待他们这些孩子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他们那幢别墅的院子不大，可大家都爱去那儿玩......
“啪！”萧银也猛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注意到阿姨手中还有一个密封袋，上面粘着温暖医院特有的封层。
“姨姨，那是什么？”
“哦，是检验科的人要拿进来的资料，在门边遇见我就一起拿进来了。”
萧银也点了头，接过文件袋后说“姨姨，安排一下今天就回萧宅吧，待在这儿不习惯。”
“好的，那我多带几位医生回去。”
等阿姨退了出去，萧银也才拆开了手中的文件袋，不出所料，里面是她抛诸脑后的箫蔺权的DNA检测结果。
过了那么多天，还真够尽详尽细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报告翻到最后......无亲权关系。
明知道结果，可萧银也还是不可避免的眼前一黑，她猛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还没等平复下来，就感觉有人在摇晃她。
“喂！萧......银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别摇了......再摇要吐了！”
本就难受，被莱恩德这么一晃感觉像是要缺氧了似的，恶心的感觉直往上涌，她一巴掌拍开还不放手的男人，一头栽回床铺里大口呼气。
她死死扣住报告的反面，正面被怼在床铺上，趁着莱恩德摸着脸喋喋不休控诉，萧银也将报告塞回文件袋里。
“你怎么还没走？”犹带着喘息的少女嗓音不乏质问。
“小爷我......作为朋友来探个病而已，你怎么能赶人呢？！”
“现在探完了吧？可以走了吧？”
莱恩德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面对萧银也一而再再而三的逐客令他心里憋了火，可上次甩脸子走后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坐回了沙发里，抽了只烟出来在手上把玩。
刚刚丢掉的帽子他没再捡起来，原本柔顺的金发现在有些蓬乱，将莱恩德原本看冷艳的气质中和了些。
“借用一下打火机。”
“你要打火机做什么？生病可不能抽烟啊。”
萧银也没理会莱恩德，接过打火机将手里的报告点燃，看着火舌一点点舔舐上文件袋，最后打了个饱嗝只留寥寥几丝灰烬。
“你......下回要做这种事儿，让我来就行。你这还是个病号呢。”
萧银也抬眸，杵在那儿的男人一脸别扭的关心，捏着打火机的手肉眼可见的紧绷。做戏都做不好，好心的萧大小姐决定给个台阶。
“你这几天往我这儿跑的频繁是别有用心吧？国内娱乐圈对你来说是一块儿大蛋糕，你和你的经纪人想吃却苦于没有门路是吧，想找我走走门道？”
萧银也随口扯了个漏洞百出的猜想，面前的男人的脸却渐渐显露了快乐，她几乎就快看见莱恩德脸旁亮起的那颗灯泡了。
随着灯泡“叮”的一声响，莱恩德胡乱点了几下头“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哪怕是安保，我也愿意！”
嘶！总感觉这句式在哪儿听到过。
“啊，这样啊？那你就搬到萧家来吧，当安保。”
莱恩德以为萧银也是开玩笑的，可当他真的穿着男仆服装在主楼外面巡逻的时候他才明白，大小姐没开玩笑！
尤其是在他第一百零一次不自在的扯了腿上的白丝后接到了妈妈夸奖他的电话时，他觉得这世界的荒谬程度到达了顶峰！
......
“小姐，宋同学一直在大厅坐着，这都两天了小姐还不打算见他吗？新来的那个脸上戴着面罩的安保天天问阿管家什么时候能把宋同学赶出去，阿管家让我来请示一下。”
“午餐后带宋言树去书房吧，告诉那个安保再随便进主宅就让他去马厩铲排泄物。”
“是。”
萧银也进书房的时候宋言树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原以为这两天他得不到宋爷爷的消息也出不去萧宅不说形销骨立至少也该神情恍惚，见到自己这个救世主脸上冰封的湖面也该破冰了。
可是......没有。
他的脸上甚至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站在落地窗前，难得的好阳光也没将他显得好接近些。
他身上穿着莱恩德同款男仆装，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身上除了一些薄薄的肌肉没有再富余出更多脂肪，高挑欣长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搞制服诱惑的纸片人。
“宋同学怎么站着，坐啊。”
萧银也陷进宽大柔软的老板椅，再也不复之前的温柔小意，模式化的笑意更像是客套。
宋言树顺从的在萧银也对面坐下，从他被放进萧宅开始，他就明白爷爷得救了。等待的这两天，他不需要担忧别的，而是只用想清楚自己能给萧银也什么，自己的底线又在哪里。
“萧同学，我知道你应该已经救助了我的爷爷，无以为报，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你之前提出的事。”
萧银也哼笑一声，疑问道“什么事？我可不记得我需要宋同学你答应什么事。”
宋言树不解的看着萧银也，她戏谑的样子并不像不计前嫌不求回报的事，他只好说的再明白些。
“萧同学，你曾经说过希望我能担任你的家庭教师，你帮助了我许多，我却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现在终于答应做我的家庭教师了。”萧银也打断了宋言树“麻烦你搞搞清楚，当初我提出让你来当家庭教师是给你面子，你又是怎样三番五次不领情的呢？”
“你爷爷的情况你也清楚，那不是一笔小数目。那可不是当什么家庭教师能还清的债款，就算你能教一辈子我还能当一辈子学生不成？”
“宋言树，一直以来都不是你说了算！现在就算你想当这个家庭教师，也已经没这个机会了。你现在只有一条路能选，做与不做，在你。”
萧银也语气充满不屑嘲讽，说罢将桌子上一份协议丢在沉默的宋言树面前，他顿了一会儿才弯腰拾起，翻看完久久不语，眼中风云几变。
他本以为萧银也与别人不一样，哪怕自己满身刺，她依旧不计前嫌一次次帮助自己，善良的没边儿了。也曾经觉得如果自己依托女孩的情意谋求好处对她来说不公平。
现在看来，她其实一直没能看得起他，或许喜欢是真，告白是真。可那比宠物也多不了几分，倒让他将自己卖的心安理得些。
“怎么样？工资高，还包衣食住行，你的爷爷也能接受最先进的治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只要把协议签了，你的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宋言树紧抓着协议，就在萧银也以为他会把这一纸协议甩在她脸上并且说出“有钱就可以侮辱人吗？”“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这种话时，他竟然果决的把字签了！
萧银也还在意外，宋言树开了口，“这种协议，是没有法律效益的。”
现在不是古代，这种所谓的“卖身契”没有法律效益她当然明白，可这份协议对宋言树来说就已经够有约束力了，哪还用的着法律。
“我说它有效力，它就有效力！现在，我需要一杯鲜榨橙汁，你可以去干活了我亲爱的专属男仆。”
宋言树点了点头就打算往外走，却被身后的萧银也喊住“没长眼睛吗？！协议上的守则上说了，主人命令你，你要回答‘是！主人！’”
宋言树垂在腿边的手握着白色的围裙蕾丝布料，紧的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回道“是！主人！”
“晚上把‘金丝雀守则’抄一百遍，明天给我检查！”
“......是！主人！”
想到宋言树刚刚听见她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发言时闪过的错愕就好笑，只可惜，宋言树协议签的太爽快了。
萧银也不禁怀疑自己拟得的协议是不是还不够丧权辱国，要不是因为金暖暖进XTY社团的事儿和叶更春闹了别扭，这协议本该让他来拟的，术业有专攻嘛！
“小姐！不好了！小姐！”
楼下传来女仆的哭嚎声，她一边吼着一边上了三楼，喊得萧银也耳朵疼。
“什么事！鬼哭狼嚎的做什么？”
“小姐，那个蒙面的安保前一会儿还往主宅闯，我就让他去清理马厩，没想到他把白雪的门打开了！”
“白雪把他踹死了？”
“没有没有，他骑着白雪一路往后山那边儿去了。”
“那就是离死不远了......愣着干嘛啊！让所有人都和我去后山找啊！等找到尸体有你嚎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就不该留莱恩德在萧家，真出点事，那布里家还不得趁机敲竹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