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卡西莫多的话传进了格雷的耳朵里……好吧,其实格雷没有耳朵,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家领会精神。
“我们,是这个世界的恶魔。”
“这个答案不能让我满意,我需要更具体的。”
格雷很明显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敷衍的味道,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听信对方的描述呢?
他必须知道足够详细的信息。
恶魔这个东西所覆盖的范围可太广了,也许是恶魔是一个种族,也许恶魔是一个族群的代称,也许是代指生长在某个特定区域,不属于正常世界的东西,都可以被称为恶魔。
格雷可不觉得这样模糊的东西具备什么实际的价值。
“我们是,世界荆棘的恶魔,我们和天使是相对的,每一位天使就对应着一个恶魔,明白了吗?”
“天使的职责,是帮助神照看世界,他们是神的权柄,恶魔的意义……是帮助神毁掉世界,我们是神的利刃。”
卡西莫多给予的答案,让格雷一下子陷入了呆滞。
他想过很多种答案,格雷甚至觉得,对方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他都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建设了。
然而,卡西莫多耿直到没有任何拐弯的回答,仿佛一个大力直拳直接打在了格雷的脑巴上,格雷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他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但是格雷忍住了,只有三个问题的机会,格雷并不想去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更不可能去发出灵魂三连:
“你们毁灭的是什么世界?怎么毁灭的?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为格雷的记忆力太好了,他有着过去那几百个世界的记忆,可这些恶魔,几乎都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经历末日,格雷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世界被毁灭者的惨状。
那问题来了,这些所谓的“恶魔”负责毁灭世界,他们到底是怎么负责的?
知道的越多,所产生的问题也就越多,一个信息所勾勒出的线条太过于简单,思维随之发散出的内容过于杂乱。
这让格雷一时间理不出头绪,可他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他没有去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如果格雷真的耿直的按照对方的思路去走的话,很有可能对方就会在下一个问题误导他,所以格雷必须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格雷握着那根荆棘的手慢慢的放松,他没有完全松开,只是,他下意识的没有那么的警惕了:
“‘恶魔’会接受神的试炼?那么这所谓的试炼到底是什么?”
“试炼是一个机会。”
卡西莫多依旧是言简意赅的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而后,他像自问自答一样的给出相应的解释:
“这个机会,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对你也是一样。”
“这个机会就是,让我们这一些世界毁灭后的遗族,我们每个纪元里唯一幸存的可怜虫,有复原我们那个世界的机会,这是神下达的旨意。”
“这里每加入一个新的成员,那个新的成员就会进行一次试炼,他会经历所有失败者经历的过往,如果他能从所有的失败经历里走出来,并且通过最终试炼的话,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并且复苏他曾经所生存的世界——那是一次重启,是推翻一切重来的机会。”
格雷的身体一震,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所以你所说的,世界的毁灭者,就是因为你们有可能会去‘推翻’外面的世界,而后将你们的自己世界重启,是吗?”
卡西莫多的独眼盯着格雷,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格雷突然抬起了空闲的左手:
“不,这个问题不用回答,这只是个人的猜想,我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占用那三个机会。”
卡西莫多看着格雷抬起的手,他只是无声的沉默了片刻,而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你自己猜到的,和我所说到的真相无关——但确实没有什么太大差异。”
就在格雷觉得他获得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巨大的时候,格雷猛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他现在这里,可是外面的世界在他去往神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至少没有那种要像末日的景象出现。
如果说,格雷要成为这些人其中之一的话,那按照规律来说,也是要经历一次世界末日才对的——那么问题来了,格雷没有经历过属于他的末日。
格雷眼窝中的火焰一跳,他回想起了在兽人城外,他被这些叫做“世界荆棘”的东西一路撵着跑的景象。
再次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些人自称是恶魔,那他们就已经是试炼的失败者了,他们是怎么去到格雷所在的凡人世界的,为什么又锁定格雷?
格雷是被至高神送到这里来的……那么,至高神所谓的试炼,是要的格雷蜕变成一个强大的毁灭者,还是真的需要走一遍流程,踏上登神长阶。
谁说的是真的,谁又说了假话?
格雷眼窝中的火焰抖动,他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困惑,理清所有的思路,让自己不用被对方的答案所影响:
“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选择我?或者说……你们是怎么确定你们要找的就是我的,外面的世界依然是好好的,我可没有经历过像你们一样的末日。”
卡西莫多的眼睛盯着格雷,一眨不眨的,他突然咧开嘴笑了,那张嘴里全部都是可怕的木质纤维和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那张笑脸可怕到几乎让人窒息:
“你连自己的世界被毁灭了,都不愿意承认吗?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上一个纪元的幸存者,一个可怜虫,被神选中后,苟活到了这个纪元。”
“如果你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复苏你的时代,那么就请你就好好的完成这场试炼。”
格雷被卡西莫多嘲笑了,但他并没有对着卡西莫多解释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跟对方在进行一种非常奇怪的沟通,聊天内容不光是跨了一个服务器,更像是跨了好几个世纪。
这也许是双方的信息不对等,所造成的信息误差,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格雷并不准备就这个问题跟对方继续探讨下去,他现在获得的信息已经够多了,不管这些信息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对于现阶段的格雷来说,这些内容就让他有了足够思考的余地。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没有被卡西莫多领着思路问出问题,现在格雷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判断推导答案——只可惜格雷不擅长推理。
格雷甚至开始觉着,要是赫拉瑟丝在就好了,她那个八核大脑也许几秒就能推理出东西来,也许辛德瑞拉那个丢人的家伙也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还有莉莉丝,她……
卡西莫多催促着格雷,打断了格雷的思路:
“好了,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格雷手里依旧是捏着那根荆棘,红色的液体涌出的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多了,那荆棘在轻轻扭动着,在格雷的手里,像是条肆意舞动着的毒蛇。
格雷现在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按照已知的东西来看,眼前这些“恶魔”似乎很期望他能重启这个世界。
但是……为什么要他去重启这个世界呢?
在重启世界之后,眼前的人会得到什么好处?
假设这些人说的全都是真的,那么如果格雷经过了这些事情,而成功度过了试炼,那么没有经历末日的格雷,是会让外面的世界随机生成一个新的世界,还是说会保回保持原样?
又或者……刷新出一个……和格雷曾经生存过的地球一样的世界?
这里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格雷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理清头绪,他试图讨价还价:
“那,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卡西莫多的眼睛微微眯起,眼里散发出一种名为威胁和质疑的光芒:
“你,可太贪婪了。”
格雷主动进行让步,学会拉扯条件,也是谈判的一部分: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我会问,回不回答的决定权在你们,你们的态度决定了,我后面对于你们的态度。”
说完,格雷不等对方应答,迅速开口:
“我的问题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或者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通过了这所有的试炼,得到了可以重启世界的机会,那么对于其他人来说,好处是什么?”
“别和我说没有,如果没有,你们肯定是不会这么在乎的。”
卡西莫多的眼睛眨了眨,他明显在忍耐某种情绪。
“这个,由我来回答吧。”
长着六对翅膀,浑身上下透露着残酷和优雅,将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完美杂糅到一起的伊卡洛斯从卡西莫多的身后飞了出来:
“这个问题其实你不需要问——如果你失败了,我们自然而然就会告诉你,如果你成功了,我们也会告诉你。”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是必然会知道的,只是早晚的问题,早些知道和晚些知道没有什么区别,卡西莫多那个榆木脑袋,他不知道变通,可能会拒绝你,但是我不会。”
卡西莫多的巨大眼睛看了一眼伊卡洛斯,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榆木脑袋?说我,也是说你们自己。”
伊卡洛斯耸了耸肩膀:
“好了,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伊卡洛斯在空中轻轻飞舞着,她舒展着身体,枯叶一样的翅膀散发着一种残破而又死寂的美感:
“这是每一个新人都会问的,只是你提前一点,我们和每一个人都定下了一个不算是协议的协议——那就是,不管是谁成功了,都需要在重启后的世界里,保留其他人的一个的信息。”
“这个信息可以是一门技术,可以是一句俗语谚语,甚至可以是一个名称……”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只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我们都失败了,所以我们至少告诉其他人,我们是曾经存在过的。”
“我们有着把自己传承下去的机会,只是我们没有把握得住,越往后,这个机会就越渺茫,所以我们期待着每一个新加入的人。”
“那么,现在告诉你了,我们也很需要你的答案——算是我在恳求你,如果你继续进行试炼,并且成功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欠你一个人情。”
“如果你能回去原来世界的时候,帮助我们带一些我们想让你带回去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份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这样的话,至少我,我们,我们生活过的世界,不会被所有人都遗忘。”
“就这些?”
格雷看着在他面前,说着仿佛轻描淡写话语的伊卡洛斯,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又找不出什么毛病。
“就这些……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只要世界能够重启,就在自己的世界里,给其他人的世界留下一个小小的痕迹,哪怕是一个数学公式,哪怕是一个文字符号,只要能证明,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过这样那样一个璀璨的文明就好。”
(妈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