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蒙蒙的，好像快要下雪的样子。下雪路滑不好骑车，珊珊平时会选择坐电车上班，但是这次没有提前熟悉电车路线，怕迟到。珊珊只能推出自行车准备上路，电话铃声响起，是严若城打来的。
“等我一会，我马上到。”他说着便挂断电话。
珊珊纳闷，看了看表，站在路边等着。没过几分钟，他的车就来到她跟前。
“把自行车推回去吧，我送你。”严若城说
“不用。。。我骑车就行，也不远。”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雪，骑自行车不安全。这几天就由我来接送。”
“不用，不用。那多麻烦。下雪，我可以坐电车的。。。”
“上车吧。你这是在为我们做事，接送也是应该的。”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珊珊只好把车推回楼梯旁，上了车。严若城一路喋喋不休，反复的嘱咐已经讲过很多遍的话。珊珊盯着他的背影，奇特地联想到母亲的唠叨，不禁觉得好笑，不自觉地咧开嘴角。
“有任何紧急事情要第一时间跟我联系，知道吗？”车等红灯，严若城边说边扭头看珊珊，正好撞到了她的偷笑，他一愣，回过头，干笑一声：“呵呵，是不是觉的我有点啰嗦？”
“嗯。有点像我妈。”珊珊直言道
“哈哈哈。。。是吗？有句话说，母亲的唠叨像涓涓溪流，轻柔绵长，最终却流进了我的心房。。。我也希望我说过的话最终也能到达你的心房。”严若城说着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珊珊。
珊珊卡住了笑容，心里一阵慌乱，转头望向窗外。
车到医院，珊珊下了车，在严若城关怀的目光中走进了医院。因为是部长亲自安排的人，管事的自然不敢轻怠，态度十分友好，特的安排一位年长些的阿姨带着她。保洁工作，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在医院做跟在外面没啥不同，只是多了一些消毒环节，有人带过一遍，熟记注意事项，基本就轻车熟路。
但因为这是医院，还是危重区域，每个房间的病人都呈现出有别于常人，甚至有些恐怖的病理状态。有的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抽搐起来，需要急救；有的血流不止，染红了整片床单；有的还是孩子，却即将漏尽钟鸣。。。珊珊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自然的悚惧畏缩。每当看到那些重症病人痛苦，绝望的神情，她的心就本能的怜悯揪疼。
带她的阿姨会告诉她该注意的事情，会聊关于每个房间病人的故事，还会温柔地安抚她：“你刚来这里肯定会不适应，以后会慢慢习惯的。我在这边干了快十年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病人，目送了许许多多的病人离去，早就看透了生离死别。所以，李酱，你还这么年轻，要好好爱护自己，珍惜身边人啦。”
珊珊似有领悟的点点头，腿脚却是发软，眼神恐惧的瞟着下一个房间，不知下个房间里又是一些怎样悲催的病人。 一个个房间清洁过去，终于来到22号病房。房间被窗帘遮着，阴暗寂闷，死气沉沉。
“早上好呀，新的一天又来了。”阿姨打着招呼走到窗旁：“可以开窗户通风了吗？”
“那麻烦了。。。”陪护的妇人应了一声，从旁边的加护床起身，把被子叠好，走进了卫生间。
床上的病妇，仍紧闭双眼，毫无生气，窗外的亮光和空气也不能荡起她更多点的气息。有别于其他房间的病人，她身边只有一台机器监控着，全身没有插管，没有氧气面罩，不像一个生命垂危的重症病患。一会一会，她蹙眉呻吟，珊珊明白了她不是不痛，只是抗拒治疗。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她对这个世界这么抗拒，没有一丝的留恋，这样决绝的要离开？珊珊满心疑问，也为她感到悲哀。
“李酱，病房内有人时，不能用喷洒式消毒，应该用擦拭的。”
“是。。。”珊珊点头。
正清洁着，营养师送进来早餐。
“夫人，该吃早饭了。。。”陪护的妇人在病妇旁边轻柔地叫她。
她微微睁眼，轻轻摇了摇头，又闭上眼，好像连睁眼都觉得累。珊珊看见她虚弱了似随时要离开的样子，心里倍感焦急。
妇人又规劝道：“您再不吃东西，身体会经受不住的。”
她没有再反应。
“唉。。。”
“夫人，请保重身体呀。只要生命在,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保洁阿姨看不过也劝她。
她还是没有反应。
妇人看了一眼保洁阿姨，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清洁完出门，阿姨八卦起她的事：“住进来快两个月了，就这样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让医生治疗。靠输液维持着生命，再这样下去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糟蹋自己，可怜了她侄儿，那么孝顺，一直坚持着要救治她。”
清洁完各个病房。该她俩负责的走廊，公共厕所，浴室，护士站，办公室，都要认认真真的清洗，消毒一遍。日本人对卫生的要求几近苛刻。为了更好的清洁，保洁员们经常会钻到床底下，或跪地擦拭马桶，边角，缝隙。。。每个角落都要精洗到一尘不染。一趟下来，一上午的时间都用了差不多了。珊珊心系此行的任务，埋头苦干，过程也不觉的辛苦。等全部事情做完，坐下歇息，才感觉腿脚酸软，全身疲惫。
然而内心的焦急烦闷更让她觉得辛苦：两名陪护轮流照料，寸步不离，医生护士不定时进入病房，自己身边又有同行阿姨跟着，基本没什么机会单独接触到她。再看她那身体状态极不理想，该怎么办呢？珊珊苦着脸寻思着。
下午的时间较安闲，只需要隔段时间在公共场合巡查一番，有发现某些地方被弄脏了，便需要再清洁。
傍晚下班前，珊珊得再次进入各个病房更换垃圾袋。22号病房的病妇仍躺在床上输着液，两只手被绑在床边，看着很是可怜。听阿姨说：她不让输液，会私自拔掉针管。应他侄子要求才把她的手绑起来。
“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识，亲人这样坚持又有何意义呢？只会给她增加痛苦。还不如随了她的愿，让她安心离开。”保洁阿姨絮叨着。
“说是这样，但肯定会不舍或不甘吧。不舍地放开至亲至爱人的手，不甘没做任何努力就任由她在自己眼前离去。”珊珊心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下班，严若城准时来接她。
“累吗？”珊珊一上车，严若城就关心道
“还好。”珊珊回应，随即说出自己心里的焦虑和担忧。
严若城认真听完，安抚她：“不要着急，先熟悉里面的环境，清楚她们的日常安排，才有可能找到机会。有些事情表面上看着毫无破绽，深入了解后才能看出漏洞。”
“嗯。。。”
珊珊表面认可了他的安慰，心里还是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