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显看了眼山上,突然心思一动,一颗石子对着相夷的睡穴射过去,用的却是师父的独门手法。
山脚下的李莲花听到风声,转身躲开,然后看着落在身前的石子怔怔出神。
这时候,又是两颗石子射了过来,却对着他的膝盖而去,李莲花没再躲,硬生生挨了这两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手段,分明是幼时师父让他罚跪时用的。
他跪在那里,眼眶却红了,等再有石子袭向睡穴时,也没再反抗,乖乖昏睡过去。
李相显上前再次给他把了脉,还好伤的不重,他把养身的药丸给他塞了两颗,又渡了些内力过去,把碧茶之毒压了压。
把小弟抱回莲花楼,放在床上后,仔细盖好被子,李相显才转身离开。
等李莲花醒过来时,身上的毒果然又被压制过,和上次毒发时的手法一样,用的竟然还是扬州慢。
嘴里还有残留的微苦药味,这药正是师娘炼药的手法。
会是师娘吗?她还记挂着我吗?可师娘又怎么会扬州慢?
难道……真的是哥哥吗?可哥哥若是活着,又怎么会看着他受伤。
李莲花在莲花楼里,抱着被子发了一夜的呆,转头带着房子跑去普锄山,找什么一品坟了。
李相显叹了口气,转头往山上走去,在半山腰的竹楼不远处,看到了一座坟。
他本以为是弟弟给他立的衣冠冢,谁知道转过去,墓碑上刻的,竟是师父的名字!
怎么可能!师父的武功那么高,怎么会死!李相显脚步踉跄的走到坟前,直接跪了下去。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如什么东西翻搅一般的疼,自灭门惨案后,再没掉过的泪,一下子涌出眼眶。
“呦,难得过了这么久,在这荒郊野岭的,还有人来祭拜我这老头子啊。”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李相显脸上的泪痕都顾不上擦,转过头,就看到自家师父正拿着酒壶,潇洒的斜靠在一棵树上。
老头的头发胡子更白了,身形比以前瘦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皱纹,看着气色倒还好。
漆木山本来玩世不恭的神色,在看清祭拜之人的脸后,一下变了。
他身影如电,忽的伸手出招,直探李相显的脉门。李相显不躲不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命门,把内力探入自己体内。
“是那小子改后的扬州慢,你!你真的是相显!你还活着!”老头不可置信的叫道。
他愣了片刻,又有些生气的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下,“你这孩子,活着怎么也不回家!”
李相显被拍的一晃,苦笑着说:“我被困在一个山谷中,那里四面环山,又高又耸,我前几天才爬上来。”
老头看着他的神色,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那,你可听说了相夷的事情……”
李相显抿了抿唇,干咳了一声,“相夷他……也还活着呢!”
老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相夷还活着?那他怎么也不回来!”
李相显没回答,却对着墓碑努了努嘴,“这个怎么回事?”
“当初你俩出事,许多乱七八糟的人跑过来,山下的阵法布置的粗糙,被人破了,我和你师娘觉得麻烦,就在这弄了个空坟,把阵法设在坟后边,搬到山顶上住了。"
李相显叹了口气,“相夷当初受了重伤,容貌改了些许,身子骨也差了很多,他又不知道你假死,就算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吧。”
老头啊了一声,又犹豫着说,“我倒是隐约记得,经常有个弱不禁风,爬个山都要喘很久的小子过来扫墓,每次都在那嘀嘀咕咕好久,该不会是他吧……”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李相显沉默了半晌,才问:“我才来一次你就出来了,他经常来,你怎么也不出来问问?"
漆木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胡子,“十年前,这空坟刚起的时候,经常有四顾门的小子,或者你俩的朋友过来祭拜,连着闹腾了三五年,也就这几年才消停一些,他又不
是第一次来,我也没想到啊。
李相显尴尬的咳嗽一声,“老头啊,你说,相夷要是知道你假死,害的他扫了那么久的墓,他会不会把你的酒窖给砸了?”
漆木山本来有些心虚,可看着李相显,又突然有了底气:“你小子不也是假死的,你就不怕他砸了你的玩具室?”
李相显忍不住强调道:“我那是雕刻室!”
“啧,我可没见你雕过其他东西,都是哄小孩的玩意儿,走走走,去看看你师娘!她要是知道你俩都没事,一定很开心!”
老头拉着他去了山顶,和十年前相比,师娘也老了许多,拉着他又哭又笑了半天,听了相夷的事情后,忍不住把不靠谱的老头骂了一顿。
李相显在山上呆了三天,除了陪陪师父师娘,就是做一些药,主要是给相夷补身子的药丸,还有一些防身用的药粉。
医毒不分家,他不是不会用毒,只是没动过那个心思而已,如今群狼环伺,他武功不高,相夷也中毒受伤,总要有手段自保。
再次下山的李相显,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背着从铁匠铺二两银子买来的宝剑,枯黄凌乱的头发遮了半张脸,满身风尘,看着就是一个混的挺惨的江湖小喽啰。
他按照一品坟的信息一路找到了普锄山,就迎面碰到了下山的四人,方家小子抓着一个人,咋咋呼呼的比划着什么,而除了相夷,另一个人竟然是笛飞声!
李相显若无其事的看了几人一眼,和他们擦肩而过,本打算绕一圈,再找个可以看到莲花楼的地方守着。
却看到一人从山上鬼鬼祟祟的下来,那里不就是相夷他们刚出来的地方吗?
这人的武功看着不咋地,隐匿身法倒是挺好,李相显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见他在一块石头上画了金鸳盟的联络信号。
看着这家伙抱在怀里,像抱什么宝贝似的东西,李相显悄悄扔了个迷烟过去,把东西顺到手,又不动声色的离开。
找了个能看到弟弟的隐蔽处,李相显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不品的木盒 -边¥士差萍花米
这盒子上的花纹,和他那块玉佩上的纹路很像,应该也是南胤传出来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它是干嘛用的,不过金鸳盟既然想要,那就绝对不能给他们。
不过,笛飞声这个金鸳盟盟主在这里,这人却偷偷把东西传给别人,这金鸳盟怕也不是上下一条心。
把东西随手塞到包袱里,李相显继续看着莲花楼的方向,方家小子竟然能把笛飞声揍了,这笛飞声的内力,怕是被相夷给想法封住了吧。
小弟做饭的姿势倒是有模有样的,就是这味道,啧,他隔了那么远都能看到,灶台前捆着的那个人,都快被他给呛晕了。
莲花楼里,因为笛飞声一个人吃完了大家三天的肉食,囊中羞涩又小气抠门的李莲花,连着做了好几天的素菜。
方小宝吃的脸都绿了,就连狗子也饿得无精打采。李相显看的有些心疼,弟弟身子骨本就不好,还不吃点好的补补,这不是糟蹋底子吗!
操碎了心的哥哥悄悄捉了只兔子,放到方小宝不远的草丛,方少侠眼疾手快的抓住,欢快的去杀兔子了。
为了避免李莲花的黑暗料理,毁了来之不易的食材,方大少爷竟亲自下厨,今天莲花楼的伙食总算有所改善。
终于吃到肉的方多病满意的跑去洗碗,笛飞声却找到了李莲花,“从下山后,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你真的没有察觉。”
李莲花沉默半晌,却没说什么,笛飞声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当晚,一股清淡的味道吹进莲花楼,客房里的方多病和笛飞声毫无察觉,睡的更沉了。
李莲花却躺在床上睁着眼,对这迷香毫无反应。他的手护在穴位上,僵持了片刻,还是慢慢拿了下来,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您不愿出来,相夷不勉强,但若为了相夷,损了您的身子,那相夷唯有以死谢罪了。”
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李相显的手都抖的拿不住石子,床上的李莲花却直接伸手,自己把睡穴点住,昏睡过去。
这迷烟的气味,他十分熟悉,正是师娘种在后山的迷兰。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滑进发丝消失不见,李相显伸手,轻轻帮他擦了擦眼角,才继续用扬州慢,把毒往一个地方压制。
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他可以直接把碧茶之毒引入自己体内,而且他修行扬州慢十余年,虽会受些罪,却没有性命之忧。
可就像相夷知道,看他受苦,自己和师父师娘宁愿以身相替。
李相显自然也知道,若是真这么干了,这傻小子怕能当场自绝心脉。
那就慢慢来吧,虽然时间久一些,但总能给他拔除这碧茶之毒,护他无忧的。
既然这小子大概猜到了,李相显也不再遮掩,给他嘴里塞了颗新作的养身药,又在他怀里放了一瓶。
李莲花醒过来时,已经天光微亮,他的身上果然又轻快了一分,嘴里的药味倒是变了,比之前的苦了一些。
床边桌子上,放着杯还温热的水,以及用几两碎银子摆出的三个字,“一日一”,后面还放了一颗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