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瑟列才醒转。
他被丢在床榻里,虽然已经被清洗过,但是身上无处不在酸痛。
尤其胯骨一带,简直麻木得跟被撞碎了一般。
手指无意从腰间划过,冰冷的触感令上将有刹那失神。
借助从窗缝透来的光亮,手指骨节间多出来的一枚银戒透出冷淡的光泽。
是那枚代表契约,象征耻辱的戒指。
瑟列眼神空茫,良久才蜷缩着手指,另一只手覆盖上去,像是要遮掩起来。
房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不用想都知道是伊娃。
瑟列从短暂的失神中迅速清醒,抓起衬衫胡乱穿上,遮挡满身糟糕的痕迹。
很快,门被打开,伊娃的小身体出现在门口。
“爸比,你醒了咩?”他看到瑟列已经坐起,立马欢呼着跑来,不管不顾往床上扑。
酸痛的腰腹被踩到,上将脸上出现一丝痛苦的裂痕。
不等他想个办法把伊娃放到一边,裴枭听到动静,大步走进来,一把将伊娃拎起。
“快去玩你的小车,等下我们再去摘菜。”
晚餐时间快到了,上将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做饭的,又没有机器人管家,一切重担落到裴枭身上。
他很有自觉,已经在考虑晚上吃什么了。
伊娃乖乖出门,不忘对两个大人说,“你们要好好嗦哦,不可以打架架哦。”
等伊娃走了,裴枭才往床边一坐,伸手将人搂入怀中。
瑟列也顺势趴过去,让裴枭替他揉腰。
“我以为,你在生气。”
昨晚,年轻佣兵那凶狠的模样,简直像是要把他拆吞入腹。
裴枭亲吻上将的脖子,咬住耳珠,大言不惭地说,“我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吗?”
实际上,当时裴枭的确挺生气的。
不过事后,他从伊娃口中听到真正的安排。
瑟列并没有打算离开他藏起来,只是想放松一段时间,让身体恢复过来。
但裴枭不是会主动道歉的性格,所以即便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也要怪在上将头上。
都是这个人不好,度假就度假,为什么要把光脑关掉?
他接连找了一个月,都快发疯了,怎么可能保持理智?
“我要惩罚你,上将,不能摘下它。”握着瑟列的手,裴枭指间的另一枚戒指也在微微闪烁蓝光。
瑟列闭上眼睛,额头抵在裴枭肩膀,低声说,“应该的。”
本来一开始就该戴上的,裴枭一直没强迫他,直到现在。
如果真戴着这个出现在国民面前,瑟列不知道会有多难堪。
所以能得到这么久的“自由”,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即便,内心深处依然觉得耻辱。
鉴于上将被做得太狠,实在没法下床,裴枭承担起家务和育儿的全部工作。
他也是在生命树里长大的,比瑟列更了解内部环境。
等服侍瑟列睡下后,便带着伊娃去准备晚餐。
两人先从菜园摘了蔬菜,然后到果园摘果子,鸡圈里捡回鸡蛋。
冰箱里还有剩下的猪肉和山羊肉,正好可以来一顿丰盛的晚饭。
一大一小在厨房里忙碌,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嘈杂声响。
瑟列被吵得睡不着,也担心两人闹出火灾来,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去查看情况。
好在,裴枭比他想象中更有用一点。
虽然过程很坎坷,但好歹做出了能吃的晚餐。
餐后,裴枭要去藏书室走一趟。
“想要什么书吗,我给你带过来?”
瑟列大致列了一份清单,交给裴枭。
为了不让伊娃又去瑟列身上踩,裴枭顺手将小家伙也拎走。
空荡荡的走道里,伊娃踉踉跄跄地被裴枭拽着走。
“叔叔,可不可以慢一点,伊娃要摔成笨蛋啦。”
裴枭不置可否,“摔不摔,你都是笨蛋。”
伊娃:“……”
爸比说,要大度,不要跟叔叔一般见识!
突然,裴枭又问,“你们来这么久,去蓝白墓前祭拜过吗?”
“去啦,爸比说,妈咪躺在百合花底下,睡得很香甜。”伊娃喜欢去外面,但是瑟列去不了,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所以很少出门。
只偶尔花园里百合花盛开了,会摘一束,放到蓝白墓前。
裴枭口吻轻松了些,“待会我去藏书室,你去玩具房。”
“玩具房?”伊娃眼睛瞪大,“是那个被锁上的房间吗?”
“对,是以前地球上的各种玩具,我小时候经常玩。”所以需要裴枭的指纹解锁。
到了房外,裴枭开门后,让伊娃自己去玩。
走廊另一边就是实验室,裴枭想起应该有些营养液,能给上将补补身体。
实验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常年冰冷。
裴枭已经好久没来过实验室了,这里明明也是他诞生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像母亲的子宫,但他不喜欢充斥着的消毒水气息。
只随意扫了眼,裴枭就注意到,原来冷冻的胚胎,全都没了。
脑海里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又来到主脑前,飞快调出历史记录。
果然,无数胚胎成长记录,基因编辑片段,还有最终成品,代号“伊娃”的个体。
尤其,“伊娃”的基因追源,是两个男人。
曾经的疑惑,都在此明了。
身后,萤火虫一般的光点汇聚拉扯,模糊的女人身形渐渐凝固定型。
“枭。”
残留的精神力,化作虚幻的影像,用尽最后的力气,出现在他面前。
精神力间的波动和牵连,裴枭回过头,瞥见最爱之人的模样。
他目光变得悲悯,轻声开口,“你到最后,已经衰弱成这样了吗?”
枯瘦,憔悴,五官都瘦脱了相,没有半点风华绝代的模样。
难怪,瑟列甚至不愿意让他看最后一眼,匆匆忙忙将蓝白火化。
残像靠近,像缥缈的云雾,柔柔笼罩在裴枭身前。
“我最爱的弟弟,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裴枭不敢用力,连手指都无法挪动,唯恐惊扰到这残破的影像。
他苦笑着说,“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瞒着我,为了另外的人燃烧自己?”
还是对不起,她为了掩藏这个事实,用结婚来隐瞒,让他误以为,他最爱的两个人,抛下他结为夫妻?
蓝白柔声说,“即便不创造出伊娃,我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伊娃是我的延续,他是你的同族,也是你的血脉,更是未来人类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