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身处红家,瑟列再生气,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他收敛起外泄的精神力,闭了闭眼,将所有恼怒压制过去。
裴枭也没再挑衅,只懒洋洋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心底深处一派荒凉。
刚从死寂荒芜的故土回来,情绪难免糟糕。
在看到瑟列后,这种愤懑不平的情绪放大到极点。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在为什么而躁动不安。
是憎恨让蓝白死去的瑟列?
还是因为两个人抛下他,孕育新的生命,从始至终不考虑他的感受?
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灰暗死星上,将蓝白埋在她最爱的百合之下。
偌大的母星,前所未有的压抑冰冷,孤独的气息铺天盖地吞没了年轻的佣兵,窒息沉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无比想念瑟列,想把那个抛弃他的人抱进怀中,即便在蓝白墓前,也酣畅淋漓地宣示真正的主权。
蓝白会恨他的吧?
瑟列也在厌恶他,敌视他,因他给予的折辱而充斥着仇恨,无时无刻不希望他尽快滚蛋消失。
这世界上,他唯二深爱的人,都因他的任性妄为,如此的厌弃他。
而他对此现状无能为力,只能更张狂,更放纵,用尽凶恶的面目和残酷的手段,将唯一不能再失去的人,心痛地牢牢圈禁在怀中。
等双方都平静下来,管家正好送来咖啡和红茶。
将咖啡放到瑟列面前,红黎明笑着开口,“上将阁下,关于大熊星的新兵测试,我们这边需要派出一个代理。”
瑟列已经从刚才的怒火中平定了心情,淡声说,“代理的意思,是监视?”
红黎明轻啜红茶,失笑,“您太直白了,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只是希望不耽搁彼此的时间。”
瑟列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对话方式,他很忙,今天是抽空来的,没有更多精力去揣测话里的真意。
而且红蔷薇家的这个要求很合理,毕竟大熊星是私人地盘,会担心帝国是不是假借新兵测试之名,干起别的“勾当”。
冷冰冰的上将摘掉黑色手套,从修长手指上取下一枚储物戒,金属光泽微微闪烁。
“作为答谢,矿石资源。”
红黎明只扫了一眼,没有拒绝。
“希望您的新兵不要闹得太过火,必要的时候,我们的代理会阻止。”他话题一转,朝裴枭笑笑,“对吧,枭?”
裴枭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换来瑟列诧异的冷眼。
代理是裴枭?
红黎明解释,“家主本来就打算对大熊星进行开荒,在这之前雇佣了掠夺者。既然如此,就在之后进行吧,相信不会干扰到您这边的测试。”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瑟列不好再回绝。
双方又商议了更多条款,过后,瑟列起身告辞。
裴枭没有要一起离开的意思,依旧斜靠着沙发,随意得仿佛已经把古堡当自己家。
等瑟列走后,红黎明才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上将脸色好像不大好。”仔细看看裴枭,红黎明又笑,“怎么回事,你脸色更不好?”
裴枭从桌上拿过那枚储物戒把玩,金属素圈似乎还带着瑟列的体温。
虽然知道路已经走错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挽回。
既然如此,那就一错到底,疯狂纠缠,直到彻底无路可退。
古堡外,等待许久的安塞尔等人,只见上将从绵绵阴雨中大步流星地走来。
微风拂动上将柔软的发丝,却让帽檐下的那张脸更加阴郁冷淡。
黑色皮靴重重碾过凋零的蔷薇花瓣,上将一手压紧帽檐,迎风踏上飞行器,全程没给任何人一个好脸色。
安塞尔跟同行者们面面相觑。
谈得不顺利吗,上将怎么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回到军部后,瑟列让更繁忙的工作填充自己,甚至没时间回去给伊娃做饭。
直到月末,在新兵测验以前,裴枭作为红蔷薇家的代理来到军部。
“你要一起去?”裴枭霸占了沙发,一脚踩在圆桌边沿。
瑟列现在看他异常不顺眼,冷冽地说,“把你的脚拿下来。”
“啧。”裴枭收回了脚。
安塞尔也在办公室里,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又突然凝重起来。
要知道,上将可是个极其隐忍包容的人,正常情况下,不会做出跟人“冷战”这样的幼稚举动。
他越发佩服裴枭了,毕竟能让上将冷硬面具一再破碎的人,真心不多。
“那么,按照双方协定,一星期后将进行新兵测试。”
安塞尔决定不理会两人间的风起云涌,盯着资料库自顾自地报告。
“今年的军校生有七千人,按人数分成25批,分别于大熊星的25个规定区域进行军事演习,作为分团的素质判定,此外……”
裴枭全程没听安塞尔在说什么,只露骨嚣张地盯着瑟列看,尤其是那张凉薄又勾人的唇,唇线紧绷,让人想入非非。
瑟列看似面无表情地认真工作,但实际上很紧张,唯恐这孟浪轻狂的登徒浪子又语出惊人。
他从来矜贵自持,一丝不苟,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以及身为贵族所受到的良好教养,反而令他压抑而克制,不会做出任何有损颜面的事情来。
但是裴枭,会让他失控。
裴枭会说出下流粗鲁的话,在外人面前用语言挑逗他的神经。
一次次越过他的底线,将他坚硬的冰封外表撕扯开来,强迫他暴露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偏偏,他还无法阻止,随时要警惕,这混蛋可能做出令他威严扫地的行径。
果然,安塞尔的报告尚未完成,裴枭已经低低笑起来。
瑟列眼部肌肉开始痉挛,眼皮子狂跳。
“裴枭,别再挑战我的耐性!”
裴枭无所谓地摊开手,嗓音磁性悦耳,“上将,或许你没有发现,你一直在纵容我。”
瑟列顿感不妙,立即对安塞尔说,“今天到此为止,你先出去。”
安塞尔一愣。
上将居然主动中断报告,这还真是稀奇。
不过他服从性很高,立即行了个军礼,然后退出办公室。
就在关门的刹那,他听到裴枭语出惊人。
“所以,上将,我真想在你的办公桌里,狠狠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