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列在外等候,面无表情地听伊娃唱儿歌。
“小小的黄鸭嘎啊嘎……”伊娃摇头晃脑,天真烂漫的嗓音盘绕在大厅里,路过的人不由会心一笑。
在伊娃面前,瑟列从来克制着怒气,情绪非常稳定。
但是今天,饶是有伊娃在,他也冷了脸,面对小家伙的稚嫩嗓音,实在没办法赏脸地笑一声。
成员们各自埋头做事,依然能感受到上将那压抑到极点的愤怒,仿佛凛冽的冰雪在周身肆虐,快把战舰给冻结一般。
等待快半个小时,顶层专用的滑行电梯降落,叮一声滑开了门。
成员们如释重负,以为首领出现后,上将能够稍微收敛一下那可怕的气场。
然而,期待已久的救星却是一副更恶劣的态度,控制不住的精神力外泄,令地板和墙体,乃至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细微颤栗轰鸣。
成员们心中叫苦不迭,唯恐两位超强的人类在战舰上打起来,把苍穹号弄成一片废墟。
幸好,有个能调节气氛的小家伙主动跑上来,哒哒地抱住裴枭的腿。
“叔叔,陪爸比和伊娃一起去看电影!”
裴枭低头,正好望见那双跟瑟列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
漂亮,珍贵,比宝石更灿烂耀眼的绿眸,多少次,多少次,让他最失魂落魄的时候想起来,撕心裂肺的疼。
裴枭心头火气莫名消散了大半,伸手将伊娃捞起。
“谁给你打扮得这么麻烦?”他嫌弃地拨弄伊娃领口的蝴蝶结。
伊娃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爸比说,因为是第一次家庭出行,所以要正式一点。”
“麻烦。”裴枭再次说。
所以,生性桀骜乖戾的他最讨厌所谓的贵族,一成不变,老旧保守,自愿束缚在繁冗落伍的条条框框,还要自诩为高贵和与众不同。
一大一小的对话落到瑟列耳朵里,他终于起身上前,从裴枭怀里夺过伊娃。
裴枭懒洋洋地问,“看电影?”
瑟列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带上那几位女性一起?”
裴枭语气一沉,眼神阴翳凌厉,“别激怒我,维尔斯上将,你够让我心烦的了!”
“爸比,叔叔。”伊娃也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担忧地看看两人。
瑟列拍拍儿子稚嫩的肩膀,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裴枭在原地站了几秒,冷笑着迈动大长腿跟上。
就在三人离开大厅的一瞬,无形的波动终于横扫而来,壁灯,琉璃窗和水晶器皿等齐齐炸裂,啪啪声响满厅回荡,吓得好些非战斗人员捂耳尖叫。
刚追出来的短发女性看到这一幕,在飞飞洒洒的漫天银亮残片中呆若木鸡。
“……谁懂,真的很草。”
飞行器从跑道上滑出,重新回到阴霾的天空下。
因又开始下雨,瑟列找出雨衣,准备给伊娃穿上。
小家伙身体比较弱,稍微淋雨就感冒,不得不小心些。
裴枭一手撑头,看那父子两人互动。
“爸比,我们看什么电影?”伊娃光脚踩在瑟列大腿上,期待地问。
气温在下降,瑟列脱掉伊娃的小西装,换上红色毛衣。
“你喜欢的动画电影。”他淡淡回。
伊娃觉得爸比兴致不高,乖巧地说,“要是爸比不喜欢,窝们可以换的哟,窝也不是非要看。”
他只是,想多跟爸比待在一起。
瑟列勉强笑了下,“爸爸答应过伊娃,伊娃喜欢的,爸爸也会喜欢。”
飞行器抵达空中影城,这里除了电影院,也有游戏厅,展览馆,高级餐厅和游乐园等等。
傍晚人很多,瑟列取出口罩戴上,又扣上黑色帽子,遮挡全脸。
他毕竟是帝国上将,贸然出现在公众娱乐场合,难免引发议论。
飞行器停在影城下方的悬空露天场所,以免引擎动力装置影响到其他高科技设施。
从飞行器下来后,三人再沿空中廊桥往影城去。
瑟列一手托着伊娃,一手整理雨衣帽檐,以免小家伙被雨淋到。
路程不长,他没有撑伞,本以为能很快抵达,没想到前方出现事故,客人们无法进入影城,廊桥严重拥堵。
雨越下越大,瑟列刚拧眉,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黑伞撑开,稳稳挡在他上方,阻隔了哗啦落下的雨水。
瑟列抬头,看裴枭站在他左侧,雨伞朝他偏斜。
他垂下眼眸,专心逗弄怀里的伊娃。
拥堵持续了快十分钟,人群渐渐躁动起来,像曾经古地球下班高峰期的地铁,摩肩接踵脚不沾地,连瑟列的帽子都被挤掉了。
瑟列唯恐前后左右的雨伞戳到伊娃,手臂紧紧护着小家伙,却没注意前面的人被挤得后退,雨伞尖端直直戳向他眼睛。
危急关头,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挡着他眼前,粗粝的骨节将尖端顶了回去。
“谢谢”两个字在瑟列喉咙间滚动,怎么也没能顺畅说出来。
从周围人的议论中,能大致得出事故原因。
“好像是终端故障,没法核验影城预约票。”
“怎么又故障了?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还没有人工处理吗?”
“只有一个值班的验票员,好死不死的今天偷懒没来。”
“该死,所以我一直觉得,智能机械永远不能代替人类本身!”
……
又过了十分钟,伊娃都快趴在瑟列肩头睡着了,才有验票员匆匆赶来开始验票。
长时间的等候让人群骚乱不堪,一股脑地往前冲锋,根本不管会不会发生踩踏事故。
裴枭也因这样毫无章法的动荡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扣住瑟列的肩,让人往自己怀中倚靠。
高大沉稳的身躯如同巍峨的山峦,阻挡来自周遭的一切挤压。
等到终于进入影城,比原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
幸好来得早,顺利在电影开场前进入。
瑟列打算买点消磨时间的小零食,抱着伊娃在智能柜前点餐。
裴枭慢条斯理地整理雨伞,在伊娃兴冲冲地取到一桶爆米花后,很没眼力见地泼冷水,“都胖成球了,还吃。”
伊娃的脸瞬间垮了,委屈问瑟列,“伊娃真的很胖咩?”
瑟列认真打量儿子的身材,捏捏肥嫩的小肚子,违心说,“也没有很胖,挺标准。”
裴枭继续诚实插刀,“明明就是一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