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因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在希多尔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掩唇,而后轻咳几声,端正了姿态:“坦西索,这么说来,那卷书还在你手里是吗?”
“很重要,我带着。”坦西索似乎真的很信任赫因。
甚至在赫因本人看来,他的信任未免也有些过了头,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坦西索这么坦率地交代了所有的一切,处境会十分堪忧。
不过这么顺利就找到了亡灵之书,顺利得都让赫因感觉到些许不安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坦西索是个很纯真的人,”希多尔安慰道,“或许亡灵之书也会选择主人。”
也或许正因为如此,亡灵之书一直流落在外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乱子。
赫因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如果亡灵之书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种灾祸了。
想到这里,赫因又不由地看向了希多尔,他有些好奇,第一条时间线的希多尔是怎么得到亡灵之书的呢?毕竟就算是赫因也不得不承认第一条时间线的希多尔过于偏执。
“我问你啊,”想着,赫因就直接问了出来,“假使你是个坏人,但是你一定要得到亡灵之书,你会采用什么办法?”
“我会把埃及的每个角落都掀过来找一遍,哪怕掘地三尺,”希多尔说,“既然亡灵之书是书卷形式的,我会收缴所有书卷一一排查。”
很符合希多尔的行事风格,也是一个法老王能够做到的事情。
难怪他在时空之门里遇到的贝斯特女神那么生气——这样做太过劳民伤财了。
“所以如果我找不到亡灵之书,你会这么干对吗?”赫因都觉得自己脾气算好了,但是听到希多尔这话还是有些生气。
“别生我的气,赫因,”见势不妙,希多尔牵住了他的手,“我只是在说最坏的情况。”
“我就不该问你,”赫因瞪了他一眼,“回头再和你说。”
赫因转而看向坦西索:“不介意的话,亡灵之书可以给我看吗?”
“送给你。”坦西索却直接道。
他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缝好的袋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藏的,赫因一直没有发现他身上还有这么个东西。
仿佛看出了赫因的疑惑,坦西索将那个袋子展开,赫因才知道那是个类似于腰包的东西,亡灵之书被卷起来放进去,接着坦西索将它绑到腰上,这样只要穿得宽松一些,就不会被看出身上绑着个布袋子。
真是鬼才,赫因扶额,眼睁睁看着坦西索小心地将卷好的亡灵之书掏出来,接着递到自己面前。
“虽然很感谢你说出将它送给我这样的话,但是你不要它了吗?”赫因小心地接过来,然后问坦西索道。
坦西索摇摇头:“能看懂的我后来也都看了,但是剩下的全都看不懂。”
言下之意,亡灵之书对现在的坦西索而言就是鸡肋的存在了,他不能轻易将它拿出来示人,却也读不懂剩下的,就算每天带在身边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你很好,值得信任,”坦西索道,“给你了,不要随便给别人。”
“那你以后怎么办?”赫因又问。
坦西索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腿,仿佛很不理解赫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开口道:“我打猎,然后以后也被猛兽吃掉。”
坦西索选择和养父走上一样的道路,表情坚定得就好像是位殉道者。
这或许是受了他的养父的影响,也或许是亡灵之书给予他的启示。
赫因尊重他的选择,前提是城邦内的事情解决之后。
按照坦西索的想法,他想要回归自然,就不应该死在人的手上。
因此赫因说道:“城邦内的灰色产业持续的时间太久了,我们还需要一些日子去处理,等到将幕后的人找出来解决掉,城主鲁格会按照我们的要求治理城邦,至少可以让你有安定的生活。”
“现在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你想被猛兽吃掉,而不想因为昨晚救了猎豹的事情被幕后之人查到对么,那样太不值得了。”赫因看着坦西索,语调平缓,语气也十分温和。
“好,”坦西索点头答应下来,“你能学会不生病的,你应该比我聪明。”
“我会好好学的,谢谢你,坦西索。”赫因向着他鞠了个躬表示感谢,然后让侍女带他去安置,还嘱咐要给他拿水果和点心,好好照顾。
侍女领命,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坦西索离开了。
等坦西索离开,希多尔就捏了捏赫因的手。
“希多尔,你啊。”赫因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骨子里,希多尔还是有些偏执。
对人对事,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哪怕闹到最后采用不光彩、不正当亦或者不理智的做法,也在所不惜。
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往往容易站在巅峰,却也容易把自己推向深渊。
因为他总会有竭尽全力也无法做成的事情,无法得到的人。
第一条时间线,他和希多尔之间的结局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被毒蛇咬死是一回事,但是就算他活着,也未必能有好的结果,贝斯特女神也说第一条时间线的希多尔还不足以与自己相伴。
“没关系,”希多尔凑到赫因跟前,亲吻他的额头,“只要你在我身边管束我,你的一切担心都不会发生。”
“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我会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刻,”希多尔亲吻过来,唇间的气息灼热又湿润,“我的希望是,你一直在我身边,成为约束我的枷锁,也成为我最后的防线。”
因着亲吻,赫因抓握着亡灵之书的手指渐渐脱力,希多尔注意到,握住了赫因的手。
这场绵长的亲吻一直持续到薇米里特带着一群官员在外面请求面见。
赫因捂住自己被亲肿的唇瓣,瞪向希多尔的眼眸里还带着水光。
希多尔也不想赫因这样被人看见,催促他去整理和安放好亡灵之书,自己则独自去开门。
等到赫因放好亡灵之书,又将自己整理完,觉得除了有些肿的唇瓣之外没有什么明显刚和希多尔亲密的证据、从后方出来的时候,薇米里特正说到昨晚他们离开后,士兵趁乱将猎豹运了回来。
“斗兽坑那边今早就好大的动静……”薇米里特看向赫因,压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行礼道,“殿下。”
“继续说。”赫因知道自己瞒过谁也不太可能瞒得住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薇米里特,无奈的同时开口说道。
官员们坐在垫子上,错落有致地围绕着法老王,这些日子,他们这些日子除了处理本来的政务,还要忙着辅助希多尔和赫因整治那些灰色产业。
薇米里特排查过鲁格手下的官员名单,将较为可疑的都列下带回来了。
“宰相大人。”官员们想要起身,却被赫因按捺了下去。
“做事,不用行礼了。”说话间,赫因也坐到了希多尔身边。
“这些是可疑的官员名单,包括家里都有什么人,互相之间的往来,”薇米里特将记着官员信息的书册递给赫因查看。
赫因接过来:“你继续说,我边看边听。”
“是,”薇米里特就继续往下说,“斗兽坑那边人散干净以后,士兵按照麦德罕提供的消息,去到了斗兽坑下方。”
这个赫因昨晚就知道了,跟着麦德罕的士兵说,他们在斗兽坑的不远处发现了地道,摸下去之后,有一片空地,在那下面,可以听到上方斗兽坑的动静。
估摸着用以斗兽取乐贝者博的动物都会事先运送到下面。
“那里堆放着笼子、桌椅,塞尼特棋等贝者博用具,倒是有两个人守着,都被士兵打晕了。”薇米里特说道。
“然后呢?”赫因听得眉头一皱,照薇米里特所说,幕后之人并没有出现。
“殿下别着急,”薇米里特微微一笑,“我们找了两个身形相似的人做了伪装,现在把那两个人替换掉了。”
“这太冒险了,”赫因道,“有把握吗?”
赫因并不知晓薇米里特所说的伪装能做到什么程度,如果被发现了,恐怕会引起幕后之人的警觉。
“八成,”薇米里特说,“殿下放心,伪装得九分像,再加上王和殿下昨晚的高调行为,幕后之人现下恐怕还想着问出是谁赢了那么多钱就走呢,对于守卫在斗兽坑的这两个人不会过多注意。”
“宰相大人放心,这方面我们都注意着,”有官员开口说道,“斗兽坑那边的那两个守卫也被我们押回来了,只等回禀了王和您就开始审问。”
“诺安呢?”赫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起诺安的下落。
“诺安辅佐官现在正在处理事务。”官员们面面相觑,显然对于诺安辅佐官的下落,他们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看来诺安的人缘确实不太好,”希多尔笑了一声,倒是没有怪罪这些官员,而是开口道,“他一开始起点就高,哪怕这段时间看起来不得我待见了,也是难免高傲些的,你们少往心里去。”
官员们连忙行礼说不敢。
谁不知道诺安辅佐官从法老王还没即位的时候就跟着法老王?他们可不敢得罪诺安,说到底,人家哪怕是落魄了也不是他们可以奚落的,这个世界上能奚落诺安的也就法老王、宰相大人和莫纳丝辅佐官而已。
只是诺安说话太直,有些时候很伤人,他们不敢得罪他是一回事,心底不愿意和他亲近又是另外一回事。
何况这次出行,法老王也带上了诺安辅佐官,现在又开口对诺安辅佐官明贬实褒,官员们哪里敢看轻他。
倒是有聪明些的官员猜出法老王和宰相大人将诺安带出来是想着让诺安下放历练,只是左不过三年五载,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回到王城的机会。
出入官场的都是人精,就算再看不惯一个人也不会得罪死,这是生存之道。
何况下埃及富庶,退一万步,就算诺安回不去王城,不过是远离了政治中心,未必会比他们过得差。
法老王是看重诺安辅佐官的,他们都知道,换做别人,出言侮辱宰相大人恐怕早死了,也就诺安还能得到好的安置。
“审问的事情,交给诺安去办吧,希多尔,你觉得呢?”赫因询问道。
“你倒是不计前嫌。”希多尔道。
赫因笑笑:“我要是这点肚量都没有,还怎么做宰相呢?”
“我倒觉得你是还记仇。”希多尔轻笑道。
要让诺安知道是赫因给他派差事,依照诺安的性子,恐怕会如鲠在喉——他得罪了赫因,赫因还这么对待他,只会让他无地自容。
倒比冷落还要让诺安难受些。
赫因无辜地眨眨眼。
官员已经有偷偷勾起嘴角的,不得不说,宰相大人是有些促狭的。
“行了,看笑话也适可而止些,别真把诺安气厥过去,”希多尔也知道赫因存了给这帮官员出气的心,“下去吧,下次让诺安来就行。”
于是官员们纷纷告退。
薇米里特也还有事情要忙,于是告知赫因,也退了下去。
她走后,希多尔干脆将所有服侍的人都屏退。
“薇米里特现在真是长进,还能想到要去看望安抚鲁格一家,”等到只剩下赫因和自己,希多尔开口说道,“也不比莫纳丝差些什么了。”
“我还没和她说,”赫因道,“我现在想你说的有道理,所以现在有些犹豫了。”
“我现在倒是和你相反,”希多尔笑着说,“薇米里特是个有主意的。”
赫因和他相视一笑,心里熨帖——他们俩能纠结来纠结去,归根结底也都是想要薇米里特过得更好。
这个聪慧善良的姑娘,出身已经很苦,那么自该有她光明的未来。
“别想了,回头找她说说看,让她自己拿主意,”希多尔道,“快去看看亡灵之书。”
希多尔希望赫因早些变得健康起来,这样他也放心些。
赫因被他推着来到放置亡灵之书的地方,笑着道:“我也没想到得到亡灵之书可以这么顺利,但愿学习起来能容易些。”
“就算难,你也可以。”希多尔对赫因很有信心。
何况没道理坦西索都能学会一些,赫因却学不懂。
于是在希多尔的催促下,赫因拿着亡灵之书坐到桌案前,缓缓摊开。
卷轴滚动,书卷便缓缓摊开在了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