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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多情的夜晚(1 / 1)


然后他瘫在了地上,闷闷不乐。

“您真的很像贝斯特女神的使徒。”侍女含笑着说。

她说得很委婉,但已经听过那么多埃及神话,尤其是还在贝斯特神庙待了那么长时间,赫因当然知道侍女在说自己像猫。

赫因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翻了个身,脸颊贴在了地上,觉得温度开始下降了,才眨了一下眼睛:“我想逃跑,回贝斯特神庙去。”

侍女好笑,哪有人会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但是放在赫因身上,这种有些犯蠢的话也显得可爱起来。

“如果您想要回神庙,可以试着和王请示。”侍女建议。

“我好想念阿伯尼爷爷。”赫因闭上了眼睛,有些难过,“我不喜欢法老王。”

他不再说话了。

侍女有些无措。

赫因年纪不大,何况他本身就有些多愁善感,给自己难过哭了,眼泪就顺着眼角滴在地上。

赫因起身往床上躺了下去,他抽着鼻子,抱着枕头蜷缩成一团。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肯定要得抑郁症,但他没办法阻止这种低落的情绪的绑架。

最后他哭着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痕。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希多尔已经回来了,他满面怒容,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在他的脚边是跪了一地的侍女,还有几个医官模样的人。

寝宫之内鸦雀无声,但是紧张的氛围分明震耳欲聋。

赫因就在这沉重的氛围之下醒了过来。

希多尔听见动静,侧身看向了他:“难受?”

赫因茫然地看着法老王俊美无俦的面孔,没反应过来。

“你病了,”希多尔用手背贴了一下赫因的额头,“已经开始好转了,但我丝毫不怀疑你对王宫的厌恶,再这么下去,你会很快衰弱下去。”

“我让阿伯尼过来照顾你。”法老王收回了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赫因这次听清楚了,他猛地坐起来:“真的!”

希多尔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越过一地的侍从,离开了寝宫。

赫因愣了——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法老王刚刚看他的目光有些难过?

但是无论如何,阿伯尼大神官还是很快来到赫因身边陪伴他。

希多尔看着多日以来没什么笑颜的赫因在阿伯尼大神官的陪伴下露出快乐和安心的神情,甚至重新焕发活力绕着花丛扑着昆虫,抿了抿嘴唇。

“法老王不会有错,”希多尔低喃,“如果觉得愤怒和难过,就挥刀向源头。”

身后的辅佐官不明就里。

“我要杀了他吗?”

辅佐官跪了下来:“王,请问您是产生了怎样的情绪呢?”

“我对他很感兴趣,于是将他带回王廷,”希多尔说道,“上下埃及一切都属于我,这一点我是没有错的。”

辅佐官肯定道:“当然!取悦法老王是上下埃及所有生灵的责任。”

一旁的女性辅佐官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同僚是真的死脑筋,很明显王对那个少年十分不一般,不仅这么久都没有杀他,甚至为了让他的病好起来还叫阿伯尼大神官进入王廷陪伴。

王现在所问的根本不是该不该杀了那个少年,而是想要知道如何对待那个少年。

“莫纳丝,看样子你很有想法。”法老王侧目,将女辅佐官的小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莫纳丝连忙跪了下来:“请求您的宽恕。”

她顿了顿,又道:“但是请恕臣下直言,您恐怕是有些喜欢那位少年的?”

希多尔没有否认:“继续。”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那位的喜怒才牵动了王的喜怒,”莫纳丝继续措辞,“很显然您的烦恼正来源于此。”

说到这里,莫纳丝看法老王没有发怒,大着胆子继续说道:“那么就很好办了,您是想要那位少年留在您的身边的,但是因为您是法老王的关系,您的喜爱也成了那位少年的负担,显然那位少年更爱自由。”

“猫儿爪牙锋利又很顽皮,”莫纳丝说,“但是对待老人和孩子也会很温柔,就像是那位少年对待阿伯尼大神官的态度,如果您也想要有这样的待遇……我想您会知道怎么样留住一只猫儿的,尊敬的王。”

猫儿心肠柔软,同情弱小,再加上适当的诱饵……

“很好,莫纳丝。”法老王对她表示了认同。

“感谢您的认可。”莫纳丝见希多尔转过了头不再看自己,于是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同僚,把后者气得够呛。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虽然很难说是爱慕之情,或许只是对待宠物的喜欢……莫纳丝又看了一眼同僚,眼神有些同情——但是能让冷血无情的王产生这样的感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至于发展成什么样……

恐怕她的这位同僚以后会很不好过的吧?

毕竟对于她这位同僚来说,有时候王的责任是凌驾于王的感情之上的,而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成了王的例外的话,莫纳丝丝毫不怀疑她的这位同僚会打着为王解除隐患的旗号干出一些蠢事。

而另一边,法老王看着扑住一只蝴蝶,又在阿伯尼大神官的教育之下将蝴蝶放回花蕊之中的少年,抬步走了过去。

遗憾的是,显然他的出现是有些煞风景的。

赫因和阿伯尼大神官都停下了动作,后者弯下腰行礼。

“为什么放走蝴蝶,”希多尔淡淡地问赫因道,“你扑了不少时间才得手一只。”

赫因抽了抽嘴角——法老王很闲吗,竟然来管他抓不抓蝴蝶?

“蝴蝶也是生命。”赫因只好说道。

“我早该知道你善良过了头,”希多尔嗤笑一声,却说不上不高兴,他看向一边的阿伯尼大神官,“阿伯尼,会有人带你去住所。”

赫因却打断了他:“你让爷爷回神庙吧。”

希多尔眸色闪了闪:“我以为你和阿伯尼的关系是与祖孙一样,离开他的身边,你甚至病了。”

“有一部分吧,”赫因道,他小心地看了看法老王的脸色,“主要还是不喜欢王宫,阿伯尼爷爷也不会想一直待在王宫的,我们都更喜欢神庙。”

比起每天都有可能处死自己的法老王,神庙的贝斯特女神像让他安心多了。

“如你所愿。”希多尔松了口。

于是阿伯尼无奈地看了一眼养孙,拄着权杖在侍女的带领下离开王宫。

赫因抬眼看着希多尔:“你不生气吗?”

“如果你指的是厌恶王宫,”希多尔道,“我也一样,如果是厌恶我,那恐怕有一点,我以为我对你足够好了,我并没有强迫你做什么,甚至为了让你痊愈让阿伯尼来陪伴你。”

“对不起。”听到这里,赫因一想确实如此,因此有些愧疚。

希多尔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等了一会儿才道:“法老王从不听口头上的道歉。”

因为对不起法老王的人都会付出生命。

赫因却没有理解成这个意思,他说:“那我给你唱首歌?你要金银财宝的话我也并没有。”

“如果很难听,”希多尔恶劣道,“我会把你毒哑。”

真是个别扭又恶劣的男人。

赫因看着天边的夕阳,心里吐槽着法老王,开口的时候声音婉转又清澈。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

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

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

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

那是你破碎的心,

我的心却那么狂野,

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

你总为我独自守候沉默等待,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

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

那是你破碎的心,

我的心却那么狂野,

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

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

那是你衣裙漫飞,

那是你温柔如水。”

法老王看着他,他没有问赫因是在唱女人还是故乡,毕竟这个问题有些蠢,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赫因,问他有没有亲人。

“他们都不在了,”赫因摇摇头,“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们了,抚养我的是我的哥哥。”

“我可以将你的哥哥接来陪你,我可以给他难以想象的地位和财富。”希多尔道。

赫因看着法老王,眼神难得有些柔软:“不用啦,我的故乡很遥远。”

“没有法老王的战车无法到达的地方。”希多尔对于这一点十分坚持。

赫因听完,没忍住笑出了声。

也许是因为他的家确实远到法老王的战车也无法到达,因为那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也许是因为就算他哥哥真的来到了埃及,第一件事情也是一拳打在法老王英俊的脸上。

总而言之,赫因难得觉得法老王有些可爱起来。

“谢谢你,希多尔。”赫因真心实意地说。

希多尔却怔住了,良久,他对着赫因做了一个手势。

赫因有些惊讶,他知道古埃及也有聋哑人,所以古埃及的手语也很丰富,但是能说话的人用手语就显得很隆重了,但他并不太清楚希多尔表达的意思,因为这个手势他恰好没学过。

于是他开口问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原谅你了。”希多尔说。

于是赫因只好相信,他顿了顿,问道:“希多尔,你也不喜欢王宫吗?”

他倒是知道法老王的经历,好像希多尔不喜欢王宫也是正常的,这位法老王的童年实在算不上好好度过了。

所以希多尔也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法老王厌恶王宫是不是很可笑?但是法老王除了王宫也不能住别的地方了。”

他可以征战,但是最终还是要回到王宫来。

赫因不喜欢王宫可以很明确地表达出来,甚至可以逃跑,法老王一时心软也会叫亲近的人来与他作伴。

然而法老王自己却无法逃避。

“也许我喜欢神庙……”赫因说,“只是因为阿伯尼爷爷和很多可爱的人都在神庙里,我虽然做祷告功课,学习怎么去做一位合格的神官储备,但也并不是很相信神明的存在。”

“其实我也没有怎么出过神庙,也不太清楚外面的风光,”赫因继续道,“也许我早就因为一直闷着生病了,只是在神庙的时候,阿伯尼爷爷和那些可爱的人帮我稳定了病情。”

“希多尔,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

穿着斗篷的两个人手拉着手奔跑在人群里面,贴合的手心微微发汗。

香甜的面包味道、发酵的啤酒味道,香料的味道……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股温暖而奇妙的力量。

这力量让两个人跑动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

面包裹上酱料被喂进彼此的口中,他们手执杯子碰撞的声音沉闷又畅快。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目的地,只是向前。

在向前的路途中,他们弄丢了彼此的身份,快乐地短暂拥抱在一起,又立刻分开继续往前行进。

太阳神拉的船已经驶入了冥界,贝斯特的夜晚总是如此多情。

美丽的星河铺陈在夜幕之上,散落的光辉迷蒙到不真实。

希多尔觉得装可怜真是有用,可是为什么被怜悯也可以如此快乐?

按照他的脾性,他人的怜悯只会让他觉得尊严尽失,而下一秒怜悯他的人就会开始怜悯自己。

然而心跳的鼓噪声早就回答了法老王,只是他还不理解,还要揣摩。

现在的法老王只是想起之前他鬼使神差之下对赫因做的那个手势。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做那个手势。

在埃及的手语里,双手展平抬到眼睛之上的高度并把掌心对准别人,代表着崇拜。

难道他真的是神明吗,希多尔想,太阳神拉的职能是驱使太阳给埃及人带来温暖,如果赫因也是神明,他的职能是不是就是让自己的心脏扑腾个不停?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赫因真是一位恶趣味的神明,希多尔想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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