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带着初夏闷热的气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苏济秋没忍住，捂着嘴跑到一旁吐了出来
“阿锦？”他见苏锦在那一动不动
该不会被熏晕过去了吧？
他憋着气上前拍拍苏锦的肩
苏锦缓缓抬手，指了指里面
“你看......”
苏济秋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屋子里昏暗一片，门口的光透了进去
正对着门的方向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东西，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两人忍着恶臭走了进去
整个房间四周能透光的地方全都被人用黑布遮了起来
苏锦上前，一把扯下最大的那张
瞬间，屋子里一览无遗——
苏济秋这才发现坐在椅子上的是纸人
他面前的每一道菜都进行了精致的摆盘
最大的那个盆被人用盖子盖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苏济秋刚准备打开，一只手就按在他手上
“小心有诈！”
苏锦提醒道
他让苏济秋站远了些，自己将盖子拿去了
苏锦觉得浑身一怔
即便是做足了准备，也被此时眼前的一幕惊得不能动弹
“怎......怎么了？”
想上前来查看，却不料苏锦先一步将盖子盖上了
“快报官！”
他沉声拉着苏济秋往外走去
“那里面有什么啊？”
苏济秋回头望望
“头！牛大壮的头！”
苏锦眼里还有挥之不去的惊恐
“他......”
他顿了一下，又开口道
“被煮过......”
门外围满了人，有人踮脚往里面张望
见两人出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这里面什么情况啊？”
一个男人问着出来的二人
“出命案了，我们正打算去报官呢......”
苏济秋耐心地跟众人解释着
..................................
两人再一次跟着官府的人进来
官兵在屋内点了好几盏油灯
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具
苏济秋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股恶臭是怎么来的？
苏锦看着苏济秋一脸凝重的神情，他拿起那桌菜肴上放着的一个酒壶，轻轻摇了摇
里面有酒......
“啪！”一声，酒壶摔在了地上，众人朝苏锦的方向望去，他却低头看着脚下被摔碎的酒壶，轻声道，“抱歉......”
只是一次不小心而已，大家很快便又各忙各的了，唯独苏济秋，他一直盯着苏锦脚下的那一滩酒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看！”他惊呼一声，众人向他指的方向望去，酒顺着地板的倾斜流进了两堵墙之间，随即消失了
“这里还有个门！”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酒消失的那堵墙前，伸手一推
门开了——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苏济秋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走吧，进去看看！”
灯照进去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目测跟外面那间屋差不多大的空间里，放着二十几具尸体。有的已经变成了白骨，有的才刚刚腐烂
好几具尸体上裹满了密密麻麻的蛆
一瞬间苏济秋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好几个官兵都跑出去吐了
众人捂着嘴往里面走去
苏锦却一把拉住了苏济秋，“我去就好了”
他低头看着对方那水墨色的衣摆上沾了不少灰，微微皱眉
苏家的公子，应该是高高在上，怎么能像他这种粗人一样不怕脏不怕恶心
“济秋，你不应该做这些！”他低声提醒道
苏济秋微微一愣，有些生气的开口
“众生平等！”
他甩开对方的手往屋内走去
屋子里放着一口大大的锅，并没有人将它洗干净
锅内还残留着油汁
苏济秋猜测，外面那一桌的菜应该都是这个锅做出来的
屋里最隐晦的角落，坐着一个没有头的男人
一根长长的钢筋贯穿了他的身体
几乎是一瞬间，苏锦冲上来把他接在自己怀里
“济秋！济秋！”他惊慌地摇着怀里的人
...........................
“不要不要！放过我......求求你......”
男人祈求的声音没有激起对方半点恻隐之心，反倒是更重的一巴掌直直落在脸上
“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却不料对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着他摁在了墙上
苏济秋终于借着光看清了那对方的脸
牛大壮！！！
他惊得呼吸都停了，盯着面前的两人
男人感受到墙上冰凉的温度顺着脊椎爬上他的头皮
“大壮哥......抱歉......求您......求您放过我......”
屋子的门被大喇喇的敞开着，门外就是来来往往的过客
“来，云远......”大壮的声音放轻柔了些
“来给他们好好看看你......”
他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抬起云远的脸
苏济秋这才看清那男子的长相——
他眉头皱着，好看的杏眼泛着红，嘴角滴落下一滴血
目似朗星，唇红齿白，面如白玉
苏济秋觉得，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也不为过
牛大壮将他丢到门前
顾云远匍匐在众人身下，光刺得他不敢抬头
“这谁家的小书生啊？”
“这长得是真漂亮啊......”
“咱洛安县都没有一个姑娘有他好看吧......”
他觉得自己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之中了
“救救我......”
顾云远一步步往外爬着，周身疼得跟要散架了一般
任凭他怎么呼喊，无人理他。大家就跟看笑话一样看着他挣扎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抓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扯——
苏济秋看见他眼神一瞬间涣散了，星光不再，只留下满目的绝望与恐惧
牛大壮的手按在他的腰上——
“不要！”苏济秋冲上前去
苏锦坐在床边很是担忧
见他醒来，他皱着的眉头才算放松了些
“大夫说你惊吓过度......”
苏锦的声音还有些颤抖，眼眶红红的
“不要再查了！我们别再查了！”
他抓着苏济秋的手，声音哽咽
“我梦见那个被......”
苏济秋欲言又止，他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更想弄清真相！”
“苏济秋！”
苏锦低吼一声，却又突然泄了气
“我陪你......我陪你一起......”
见对方答应了，苏济秋才笑开了颜
他伸手轻轻拍着对方的背，就如同小时候那般
“我们得再回去一趟！这次我们要问问那个被欺辱的少年。”
牛大壮死的事已经被闹得沸沸扬扬，更不用说在他屋子里还发现了几十具尸体
“先去吃饭吧......”
两人再一次踏进那家面馆
“小二，跟你打听个事！”
苏济秋看着正在擦桌子的小二说到
“诶！公子，又是你们啊！”
对方笑着邀请二位坐下
“你认不认识顾云远这个人？”
苏济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小二动作一顿，摆摆手
“不认识！不认识！咱洛安县就没听说过这号人！”
苏济秋低头沉思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前些年有个长相俊朗的少年被牛大壮侮辱的事！”
他盯着面前的男人眯了眯眼
按那个大娘提醒他的话来讲，这件事应该是被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个小二不会不知
小二拿着抹布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公子，这是面馆，不是说书的地方！”
他依然是面带笑容
“您要是不吃东西的话，那我就先去忙了！”
“两碗素面。”
苏锦淡淡开口
“这小二分明就有问题！”
苏济秋看着苏锦低声说
“嗯......”
苏锦抿了口茶
.........................
“二位，你们的面！”
他又恢复了方才那样，一脸热情地将面放在两人面前
“诶，你们老板呢？”
苏济秋笑着，仿佛刚才的事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老板就是隔壁的老板娘！”
两人吃完东西就又进了春望楼
张煜坐在一张桌子前，今天的生意似乎没有昨天好
“张煜！”
苏济秋对他喊道
“少爷，你们去哪了？今天上午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
他走到两人面前，有些担心的伸手捏了捏苏济秋的胳膊
“还好还好！”
他长舒一口气
“我听说县上出了命案，我又找不着您！我快急死了......还好您平安无事！不然我怎么跟老爷，还有我死去的娘交代啊......”
他低着头，小声嘀咕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们老板娘呢？”
苏锦开口道，他看苏济秋盯着张煜在揣摩着什么
“公子找我啊？”
坐在柜台后面的女人突然开口，她方才就一直撑着头听他们三人的对话
两人转过头去，老板娘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老板娘好......您可知道牛大壮侮辱了一个年轻男子的事？”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这事，这洛安县谁不知道！”
“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嗯......”老板娘低头思考了好一会
“好像是......三年前了吧......”
她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是不是啊，小煜？”
张煜点点头，“好像是......”
“那隔壁面馆那个小二，是什么时候来干活的？”
苏济秋看着老板娘的眼睛
“也是在三年前。”这次老板娘没有犹豫
“冬日下了大雪，那人倒在我店门前，差点给冻死了！我不会记错的......”
“那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王什么来着......”她眉头皱着
苏济秋和苏锦对视一眼
“没事没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老板娘和张煜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小煜啊，去跟他说一声！”
张煜点点头，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后也走了出去
面馆是街道上最后一间关门的店铺，苏锦看小二出来后，便从转角走出来悄悄跟在他身后
他住的地方离面馆并不远，屋子有些破败
苏锦透过窗户看见小二打了盆水来洗脸
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
他突然转头看向窗户那边——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