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赛台上的人不止我一个。
难得的是莱姆斯跟西里斯也在这里,我最近因为跟斯蒂芬桃金娘在一起鬼混,似乎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们了。
莱姆斯长手长腿的模样,在狭小的座位上略显得有些紧促憋屈,他常常都坐得比较规矩,身体前倾,双手手肘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这跟身旁后仰着身体,腿都放到了前面座椅的西里斯形成鲜明对比。
连打招呼的形式都是不同的,莱姆斯只会微微扬起手臂,而西里斯则会整个手臂都伸长了招呼人,“妮娅,这边。”
我把背包甩到身后小跑过去,“你们怎么也来了?”
“怎么,我们不能来吗?”西里斯扬眉道,“我说詹姆斯怎么让我们先走呢,他终于把你从拥挤繁重的试验研究里拐骗出来了?”
我摸了摸鼻子说:“那件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
“怎么了呢?”莱姆斯问,他的声音总是放得很轻,“不顺利?”
“倒也不是。”对我来说很顺利,对斯蒂芬来说,那确实是天降祸事。
“前两天夜游的时候,我们听到点动静。”西里斯说。
他看我一眼,嘴角挂着浅笑,随即又远眺着半空活动热身的人,仿佛不经意地开口:“魔法部的人来了,你们搞出了什么新鲜事?”
我这时才想起,我好像还没跟他们说有七个魂器的事。
“啊,”我拍了拍额头,“是桃金娘,她进了消失柜。”
“消失柜?”莱姆斯有些疑惑,“所以你们一直在研究那东西?”
“可那东西不是消失好久了吗?”西里斯接话道。
“因为有人藏起来了啊。”我说,“斯蒂芬发现其中的一个在博克商店。”
我一说博克的姓氏,他们就懂了。
西里斯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那另一个呢?在霍格沃茨?”
“嗯哼。”
“他想做什么呢?”莱姆斯紧锁着眉头,“怪不得最近教授们都有些...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发现了啊。”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程度。
他点了点头,却并未放松,“我能感觉他们有些紧张,跟你们研究的事有关吗?”
“嗯,对,桃金娘进去后,可能因为是鬼魂的缘故,再加上她被限制在霍格沃茨,所以她没有通向另一个消失柜的所在地。”我舔了舔唇,只打算挑挑拣拣地告诉他们,“她意外地去往了别的时空。”
“...别的时空?!”西里斯一下子蹭的坐起来,“然后呢?”
我深吸一口气,“她听到了年轻的里德尔跟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谈话。”
“哈,我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呢?”西里斯全然刻薄地笑了笑,“老狐狸肯定喜欢那种学生啊。”
“然后,她知道了里德尔关于魂器的打算。”我看了看他们紧绷的神情,“不是我们猜的三个或者四个,而是七个。”
他们同时眨了一下眼,下一秒,西里斯激动地站了起来,“疯子,完全的疯子!”
他手臂克制地挥舞着,扭头朝着莱姆斯,有些嘶吼道:“你能想象吗伙计?这家伙把自己切片到那种程度?!”
“阿拉斯托他们就算能杀死其中的一个,也还要面临后面的六个?!六个?!”
莱姆斯的脸色凝重到毫无血色,“魔法部知道吗?”
“你瞧瞧《预言家日报》那风平浪静的样子,也该明白这事只是小范围的人知道。”西里斯踢了一把凳子,“该死的,这事如果真的公布出来,舆论风向说不定比现在还要糟糕!”
我点头,也许没有公布正是这个原因,“没有人能在知道他的恐怖后,直面一个可能会无穷无尽的同样局面。”
“群众会比现在恐慌上十倍不止。”莱姆斯咬着唇说,“人在恐慌到极致的时候,很难团结到一起,尤其在知道胜算太低的情况下。”
他微微垂眼,嘴唇却快速翻动着,“即使最近学校里的氛围有所改变了,但年轻的巫师终究太少,我们就算毕业了也不在高位,能做决策的人不是我们。”
“如果魔法部内部无法达成统一阵营,那真的,局势会很糟糕。”
“你哥哥那边怎么”他抬眼看我,灰色的眼眸细细颤动着,是凝神屏气的模样。
“首相的想法,跟他的下属幕僚有些不一致。”我说,“哈克首相似乎是有意图想公布魔法世界,但幕僚长还有其他几个重要大臣都对此持反对态度。”
“他们同样要考虑到普通群众的心态,怕出现难以控制的群体性歇斯底里症。”
“哈,官员们都是一个态度,嘴上说得再好听,考虑的更多是自己的政治生命。”西里斯无不讽刺道,“格林德沃之所以能让几个国家的魔法部联合起来,是因为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他想推翻保密法。”
“同样都是恐怖袭击,为什么英国魔法部就是没法达成统一?”
“因为里德尔很聪明,他知道不能一开始就推翻保密法,这会触动纯血的神经,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想暴露在麻瓜面前,他们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封闭空间,这样他们才有特权。”
“奴役麻瓜、麻瓜巫师,势必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但只要在掌局之前消耗掉反抗力量,他用武力在魔法部内部达成统一意见,到时候他就算要推翻保密法,也不会有人能阻止他了。”
“所以他用的借口跟格林德沃不同,他一开始就瞄准了纯血如今最在意的事,也就是血统。”
西里斯说得在理,但是,“我觉得他恐怕没有那么大的政治抱负,他对外宣称的政治抱负只是个幌子,他只是沉迷于权力顶端的快感,他瞧着很高大与普通巫师有界限,但事实上本质只是个害怕死亡的胆小鬼。”
“一个拥有权欲的胆小鬼。”
“这听起来比格林德沃的格调低多了。”
我觉得如果未来需要对抗的话,有三种可能。
“1.来一个杀一个,但这会无线拉长战局。”
“2.提前把那几个魂器,找出来歼灭,从他没有把魂器带在身边,而是藏起来看,他应该不能跟魂器呆在一起,这个原因我分析有两点,a、魂器会受到他的影响,意识到自己只是分身,而不是本体,那么几个魂器之间有可能各有意识。b、魂器呆在一起,有没有融合的可能?所以才需要分开藏起来。”
“关于藏匿地点,除了特别信任的心腹,肯定只有他自己知道。”
“3.也是最棘手的情况,魂器因为特殊的情况获得了肉身,未来同时出现三四个里德尔。”
“那么,他们究竟是携手联合还是互相厮杀呢?”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会儿,眼见着他们的表情从丰富到麻木。
“我不觉得里德尔甘心屈居人下,”我继续说,“即使那个人是他本人。”
“如果他们各自为营,那他的那些追随者到底听谁的呢?盘子就那么大,追随者都不够分的吧?不够分也就相对削弱了他们的影响力,狗咬狗也不是不可能。”
“最怕的就是,他们不再脑抽了,决定联合在一起甚至重新组装分裂的灵魂。”
好的,他们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仅凭着想象就已经一脸疲累。
西里斯抹了一把脸,两只手从前往后地梳着自己的头发,两侧的鬓发被扯得将整个眼睛都拉得细长。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长叹,像半死不活在喘气的某种生物,“你是魔鬼吗?你是魔鬼吗?”
“必须得把魂器找出来消灭。”莱姆斯瞪大了眼睛,但视线并未集中在某一点,“如果制作魂器会削弱他本人的力量的话,但我想这个可能性不高,否则他何必要制作出魂器呢?”
“他制作魂器只是为了逃避死亡,至于魂器本身是否会削弱他...”我回想着他或许意外地造成了自己的死亡,“也许会。”
如果魔法世界同样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话,得到一些就会失去一些,那么他被削弱则是确定的,但问题是,我们并不清楚这一点,也不清楚他此时已经制作了多少个?
“需要卧底啊。”我喃喃道,“那边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但以少年人的身份,去担忧一些还不该我们这个年龄该承受的东西,不是会显得成年人们都太废物了吗?
消失柜跟魂器的事,在告诉校长先生之后,他的原话就是如此。
【我该反思,索妮娅,需要你为我这样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担忧。】
【相信我们这些老人好吗?】
我当然相信他啦,我信任霍格沃茨的所有教授,从他们最近恨不得把魔法掰碎了,灌进我们嘴里的填鸭式教育模式来说,他们也在努力。
但就像莱姆斯说的,我们就算毕业了也不是高位的话事人,我真的很怕魔法部的大多数人都被里德尔收拢,或者更糟,冷眼旁观,因为这往往会致使勇于反抗的人产生绝望悲凉的情绪。
开学的时候,我们跟多卡斯还有芬威克还偶有联系,但最近他们回信的次数少得可怜,往往是寄出三四封,才有那么一两句话的字条由猫头鹰带回。
这意味着他们空闲的时间很少,空闲少,就意味着对面阵营在搞事,而《预言家日报》对那边阵营的相关报道,比起之前来说,隐约有噤若寒蝉的味道。
如今的时局,更像是大战之前风暴来袭之前的那种宁静,宁静但足以使人心慌。
我抬头望天,学校里的天空秋高气爽,并不需要我费力去寻找,就能找到詹姆斯,他身上的袍子纷飞作舞,猎猎作响,由远及近地掠过人的眼前,他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呜呼——”
我不由得站起身,走近了,走到看台的边缘,他又是一声呼啸地飞过,气旋吹起我的头发,令人展颜。
“妮娅你看见没?!”他在高空喊到。
整个训练场都是那回声————“你看我的大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