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精神高度集中,在饭饱食足后终于显露出了疲惫。
我扔下汤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们都不吭声好一会儿了,三个人都齐齐撇开我进行眼神交流。
而我目光发直只是在发呆,无法聚焦到桌上的任何一点,残存的意识已经飘到了寝室的床上,“…我要回去睡觉了。”
“啊?啊,哦哦好。”
我把餐盘往对面一推站起身,“那就拜托你们啦。”
“索妮娅。”詹姆斯忽然叫了我一声,我睡眼朦胧地侧头,“嗯?”
他说:“晚安。”
我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飘回寝室的,只记得睡着之前,心里充盈得像吃了一整盒吹宝泡泡糖,整个人完全放松悠然地躺在云里。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快乐啊,这种感觉就像妈妈终于答应我养小狗一样。我还记得皮波第一次到我家来的时候,它好小一个,三个月大,妈妈说它还需要适应新家,让我不要太热情给它太多压力,让它自己嗅闻熟悉环境。
小狗的睡眠很多,它没多久就累了,自己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我轻放着脚步,舍不得离开它一丁点儿,就坐在间隔一个沙发的角落看它,我们隔着不远的距离相互对视,它鼻尖微动,好似在闻我的味道,四只脚掌粉粉嫩嫩,正朝着我伸了伸,我抱着膝盖不停傻笑,心想着,我有狗啦,我有狗啦。
对,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充斥着我的周身,即使已经绕跑了一整圈黑湖我都还处在这余温中,我忍不住振臂高呼,林子边的鸟都被惊得扑翅起飞,小仙子们从花卉里冒出头来,它们悄声细语地交头接耳,那讨论声嗡嗡的。
‘是她吗是她吗?——’
‘是她是她,她每天都来——’
‘把我吵醒了——’
‘可是她看起来好开心啊——’
‘啊啊她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
‘快逃快逃,不然会像护树罗锅一样被她——’
‘呜呜等等我,我的翅膀我的翅膀,它卡住了——’
我凑到一株白色剑兰面前,这种花一株有好多个花朵,互相交错地簇拥在一起,是小仙子们夜间休息的理想地。有一只小仙子正卡在花瓣之间的夹缝里,她翅膀上的金粉瑟瑟抖落,在我蹲下来的时候,她惊呼了一声埋头藏起来,却忘了把腿也藏起来…
“你不要动,我帮你。”我小声说着,支着手指头把那两朵很紧凑的花朵掰开,她那对漂亮的翅膀扑闪扑闪,金粉落到我脸上,惹得我打了个喷嚏,她被气流吹走,然后又飞回来,撞了我一下,一点也不痛,然后又一下。
好吧,我就当她是在感谢我。
她们很爱惜自己的翅膀,很虚荣的,以前有个仙子因为跟昆虫打架,把翅膀打出了一个缺口,就躺在花瓣里一直哭,抱着翅膀哭,哭得花蕊都湿哒哒的,可那个缺口也就一根银针那么粗,我看不下去给了她一个恢复如初,她连头都没有回就跑了。
“恭喜你,你又是最漂亮的仙子了,阿嚏——!”
这喷嚏是巨大的,她顺着气流整个躯体打着转飞了好远,我看她还要冲过来,赶紧抬手,“等等,你别过来了,你的金粉,阿嚏——!”
“早上好啊,拉米雷斯小姐。”
我正跟那个仙子你来我往地较量着,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一道人声。
是邓布利多教授,我眼睛一亮,小跑着朝他走去,“早上好啊教授。”
“您怎么起这么早?”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扬着脑袋看他,他看起来精神奕奕,没有半点魔力透支的样子,“事情处理好了吗?”
他微笑着冲我眨着眼,“哦,是的,多亏了你跟波特先生。”
“你刚才,是在跟仙子说话吗?”他问我。
“啊?没有,我就是自言自语,她一直缠着我往我脸上抖金粉。”
他嚯嚯地笑了一下,“她是在感谢你,我听到了。”
“?!教授,您能听懂仙子说话吗?”
“嗯,一点点。”他抬头,半月形的镜框边缘闪了闪,是金粉掉落在那上面了,“送金粉是他们表达感谢的方式。”
我赶紧朝半空那个毛躁地窜来窜去的仙子说:“没关系,不用谢。”你快走吧。
大约是能感受到我的怨言,那仙子气鼓鼓地冲走了。
“对了,教授,那个大家伙,它看起来怎么样?真的有书里说的有两个巨怪的大小吗?”
“哦哦是的,它真的有十多米长,立起身来恐怕比两个巨怪还要大。”
“所以它真的真的是一只蟾|蜍孵出来的公鸡蛋?”我还觉得不可思议,“它怎么能长那么大?明明这两个生物都体型娇小啊。”
“因为魔法的神奇。”他颔首侧身,询问我,“愿意陪我这个老年人一同走走吗?”
“当然可以!”我不自觉地踮了踮脚,他臂弯往外支出了一个空隙,我雀跃地挽上去,他的袍子可真柔滑。
我们沿着回程的路走,路过黑湖的时候,有生物从水里扔出来一个物件。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往水里扔粪蛋啊?
…詹姆斯他们以前还招惹过人鱼吗难道?
我偷偷瞧了眼校长先生,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奇的,显然已经习惯了,只是手一挥,那颗粪蛋就不见了。
“哈哈,人鱼们今天也很活泼啊。”
所以那些人鱼是在告状??
我还在发呆想着他是不是懂人鱼的语言,就听他道,“索妮娅,我得说,你实在出乎了我的意料。”
“啊?”您才出乎我的意料好吗,居然懂这么多语言,了不起!
他微笑着继续说:“请不要误会,我很乐意看到自己的学生善于思考,只是,”
“我不得不注意到,你似乎有很多奇思妙想?”
“…对不起教授。”我整张脸用力地绷着,这样才不至于得意忘形,“可能有点狂妄了,但,我能多听听您夸我吗?”
“哦当然可以,”
“即使是菲尼亚斯也没法违心地说你是个不讨喜的姑娘。”
“哦?他夸我了?我不相信,他肯定一脸嫌弃地跟您吐槽我有多目无尊长了。”
“事实上,”他温和地说着,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严肃了些,“他跟我一样,对你产生了担忧。”
“担忧?”
“是的,担忧。”
他似乎是在考虑不至于会让我往心里去的说辞,尝试着安抚我,那目光深邃又有力量,我一下就想起之前在八楼有求必应室的时候。
【我会站在你身后,为你保驾护航。】
于是我先开口了,“教授,如果您担心里德尔注意到我的存在的话。”
“我可以跟您保证,我肯定不会莽撞地就这么跳到他眼皮子底下。”
“可如果是我又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他的什么秘密的话,”我一脸的坦荡,“那也是他的错啊。”
“再说了,我又不是身上有个里德尔雷达,能对他进行精准狙击。”
“他怎么可能回回干的坏事都能让我碰上呢?”
他微张着嘴,有些哭笑不得,“看起来,你早就已经想好应对我的话了?”
我不太好意思地比了个手势,“就,一点点吧,我每次感觉自己要干坏事了,都会想好怎么应付长辈。”
“应付?”他捉狎地看着我,“原来是应付么?”
我连忙罢手,“不是应付不是应付,您听错了。”
“哈哈,”他开怀道,“事实上,你表现得聪慧又勇敢,做的也绝不是坏事。”
我单手捧着脸道:“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他沉吟一声,“嗯,就是不太谦虚。”
“没关系,我接受您的批评。”
我们不知不觉地快走到城堡附近了,我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套话了,于是问道:“所以您觉得里德尔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他早有预料般地笑了,“哦,菲尼亚斯真的没说错。”
“?”
“他说如果我来见你,你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线索,想方设法地打听到一些事。”
“那您愿意告诉我吗?”我充满渴求地望着他,“昨天布莱克校长很不自然地将我跟詹姆斯支走了,我有点在意,他是不是根据我们的谈话,联想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目光慈祥地看着一个似乎让他有些头疼的小辈,并没有指责,而是包容又鼓励,但又有点头疼。这表情我在我外公身上看到过很多次,再熟悉不过了。
“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索妮娅。”
“我可能没法阻止你想要解开谜题的那股冲劲,”
“但是请答应我,不要轻易让自己身处险境好吗?”
长辈说的话,听肯定是要听的。
但解谜解到一半,线索忽然被人为中断了,真的挺不甘心的啊。
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口爬,痒,又挠不着。
“唉——”
“这已经是我听到的第四声叹气了,索妮娅,英国早餐也没有那么糟糕吧?”玛丽从桌上拿了个苹果一口咬住,她好奇地看着我,“还是你跟波特他们又吵架了?”
“你们今天又没有坐在一起。”她圆润的眼睛眨了又眨,整个人偏转着身子看了眼四人组那里,“哦可怜的索妮娅,他们男孩儿还得是乐意跟他们男孩儿一块玩呢。”
“好好吃饭玛丽,索妮娅已经够烦恼的了。”莉莉快速地走过来坐下,飞扬的红发还没落下,她就又抬手扬了扬,“再说了,我不觉得男孩有什么好的,他们有时候真的有种令人无法置信的愚蠢。”
她蹙着眉头,一股脑倒了好多麦片在碗里,这是在撒气呢。
我跟玛丽对视一眼,她挑着眉看向莉莉,“你怎么了?不要浪费粮食好吗?这也太多了。”
的确太多了,都快溢出来了。只见莉莉朝着远处瞪了一眼,然后又拿起牛奶恶狠狠地往自己嘴里灌。
玛丽目瞪口呆,“哇哦,你要一口气喝完吗?”
我则是顺着莉莉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嗯,是斯莱特林那桌人。
“我真的不明白!”莉莉把手里的牛奶重重一放,“男孩的眼珠子是瞎的吗?!”
“莉莉,我得提醒你,这是牛奶,这可不是酒。”玛丽翻了翻眼皮,“你这是想借酒消愁?你还没到年纪呢。”
我忖度着开口:“可能不是瞎,只是深度近视吧?”
这声算不上安慰的安慰惹得莉莉一下就扭头看过来,她一字一句道:“你说得没错!”
“如果不是深度近视,我真是无法想象,为什么能有人可以忽视作恶的人,还跟人成为朋友了呢?”
“哦,我就知道,”玛丽表现得毫不意外,“我跟你说过了莉莉,他跟那群人走得过近了。”
“他们早晚会结交成为真正的,”她两手比了个引号,“朋友。”
“你们不是一路人,分学院的时候就该清楚。”
“这是不对的,玛丽,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学院不同就,就,这是学院歧视,这是不好的。”莉莉捏着瓶子说,她碧绿的双眸显露出些不确定来,她朝我望来,“对吗?索妮娅?”
“啊,”我大概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情况,“针对你说的学院歧视这一点,我大概是认同的。”
玛丽啪嗒一下甩着那头金发看过来,“你真的这么想?连你也这么天真?!”
我抬手示意,“你先别急,你说的也没有错,他们早晚会成为朋友的,不管是真心的朋友,还是只是出于利益的结交。”
她抱着手冷哼,“事实本来就如此。”
就这个问题我曾经跟詹姆斯还吵过架,没想到今天还要再经历一次。
“这样吧,”我舔了舔嘴唇,提议到,“我们角色互换一下。”
“现在,我们三个都是斯内普。”
玛丽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她当即就表达了自己的不适,“我才不是那种整天都不收拾自己的两面人呢。”
我没管她,继续说着,“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条路,因为最近风气的原因,我想你们多少也感受到了。”
“一条是不管不顾,不管学院内部的闲言碎语以及那些明里暗里的恶意揣摩,就是头铁地一心跟自己的青梅竹马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丝毫不在乎自己以后的前程,我想你们也知道巫师世界是个很讲人情关系的封闭世界。”
“一条是,稍稍折中一下,在学院内部结交一些能改善自己处境的,呃,朋友们,但是寄希望于自己正义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青梅竹马,能够体谅一下。”我有意地看了莉莉一眼,“现在,你们怎么选呢?”
“哼,我就是头铁,我就选第一条,怎么?只有英国有巫师吗?英国没有普通人的世界吗?巫师就是全部了吗?”玛丽说。
莉莉双手踟蹰地放在桌上,往我这里靠了靠,“你选哪条?”
“我哪条都不选,我又不是斯内普,我怎么可能经历着他经历过的事呢?”我摊手道,“最了解他的人不是你吗?莉莉?”
“他的成长,他这个人的阴鸷刻薄,哦,你可别说没有,玛丽没说错,他对待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是空气。”我吹了吹四周,“瞧,就像这样。”
她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憋住,她闪着双眼怯怯地看着我们,“我知道他这个人,脾气很坏,我姐姐甚至无法忍受他,他们两个互相厌恶对方,我夹在中间,有时候真的很烦恼。”
“但他是我的朋友,我第一次遇到一个跟我有同样奇怪能力的人,他接纳了我,成为朋友。”她抿了抿唇,“可是,人不能没有原则,不是吗?”
“罗尔那群人,他们秉性真的不好。”
“你怕他们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到时候你们就真的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了,这才是你这么生气的原因,对吗?”我顺着她的话讲,帮她理清思路。
“对,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我看着她这求救般的眼神,心中叹气,我真的不想成为知心大姐姐的角色啊,“可是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改变环境的,尤其在你十分弱小的阶段。”
“我不赞成人们用学院就区分一个人是好是坏,人是多面的,他可能有些时候好,有些时候坏,有些时候又幡然醒悟什么的,这些太复杂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跟我的想法相似啊,也许他面临的东西,比你看到的想到的要多得多。”
“你可以耐心一点,了解他真正的想法,到时候,你再来做决定,会更好一点。”
“但这个决定可能不容易,我怀疑斯内普可能自己都没想清楚。”
“他才十四岁,你知道的,男孩在这个年纪蠢透了。”
她总算展颜了,“哈哈,你说得没错,他们蠢得没边。”
“所以,”我特意回头拉过玛丽,“欢迎回归女孩的世界,我们挺你的任何决定。”
玛丽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胳膊,“摇滚人不煽情,你走开。”
“好的,我们不煽情。”我立即放开她,翻找着书包,“但是你们的笔记能借我看看吗?特别是魔药,还有两周就考试了。”
“我得进入备战状态。”
“我借给你!”她立即从包里拿出一本有教科书那么厚的笔记本,“这些都是我的心血!”
“哈哈,梅林,你竟然才开始复习吗?”玛丽幸灾乐祸地说,“哦,我都能想象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脸色了。”
“真伤人,”我捂了捂胸口,“不过放心,我看书还是可以的,就是实操不行。”
“那也无法挽救教授的发际线,索妮娅,你没发现他每次看了你制作的魔药后就开始挠头吗?”
“我发现了啊,所以我得尽量拯救他的头发。”我大致翻了翻莉莉的笔记,很全面,还有知识串点,“莉莉,你这个能借我三天吗?”
“三天?!”她惊呼,“你三天能看完吗?!”
“偶尔浅睡一会儿,三天,完全可以。”
她咽了咽喉,试探道:“我能问问你给其他科目这是这么安排的吗?”
“哦,当然。”我一把盖上笔记,“所以未来两周,你们可能只能看到我的残影。”
“梅林,我得去庞弗雷女士那里给你预定一个床位。”玛丽捂着胸口说,“你这样还能跟我们去看魁地奇决赛吗?”
“我怕你猝死在看台上啊。”
“不玛丽,你应该说,幸好今年决赛放在了考试周之后,不然你只能忍受我出席到场签个到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