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下人很快弄好两大桶洗澡水。
“莫不是我跟你说,这书院先生夏日有沐浴习惯,故而你要求如此。”
来这之前,陈无妄要求于右归将一切所知告诉于他。
说是这书院之人,喜好午后沐浴更衣。
陈无妄嘲笑他无耻,竟然偷看男人洗澡。
于右归辩解,只是偶然路过屋顶,不小心瞧见。
这书院有造化阵,能扰造化气脉,八品以下之人,不能御风经过。
他那日飞过,头晕目眩,摔落屋上。
“你也是心术了得,每次得寸进尺,必有回应。”
“我哪是得寸进尺呢,就这点热水,能浪费他们多少钱财多少柴火。”
两人一边泡着舒适的澡一边吃着儒生们端来的菜。
菜太难吃,陈无妄只吃蔬果。
于右归大快朵颐,拿起一碗汤正要喝下便被陈无妄阻拦。
“别,那是迷药!”
“即便是迷药,对我也无用。”于右归自信无比。以他境界,江湖小毒对他无害。
“那你喝吧。”
等儒生再来,陈无妄生气道:“这汤苦!”
那儒生道:“此汤甚是好喝,怎会苦?”
“莫不是你们想毒死我们,故而加了些东西,你们书院教君子德行还是小人手段?”陈无妄激将。
儒生神色凝重。
“书院传道解惑,正德之地,怎会如此卑鄙!”
他说完便自证地把汤喝下去,转身就走。
没过一会,外边传来倒地声,甚是响亮严重。
于右归怀疑那毒是陈无妄下的,而不是书院,故而轻轻叹口气。
陈无妄哗哗站起来。
“走,咱们去教一教那些个小儒生!”
“你还要闹啊!”
陈无妄挤眉弄眼。
“不闹怎么拿钱!”
于右归摇头,小声自言自语:“真是初生牛犊,自以为是。”
很快,两人偷来书院老师衣服并换上,去了大龄儒生班。
陈无妄诱骗一蒙童将堂上先生支开,再装模做样走进课堂。
众人见到年轻稚嫩的先生一时疑惑不解。
陈无妄站在台上,威严自立道:“先生有家事,我暂且代课!”
台下顿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也有人眼睛明亮,摇头不信眼前人是代课先生。
“你莫不是哪里跑来的野人来装先生吧!”一人盛气凌人质问。
陈无妄自信无比,没有慌乱,端出一身老先生的气质。
“你可否见过一些造化之人,即便六七十岁,依然年轻不老!”
学生们点点头,有人问:“只是这乃道家之人常有,儒家不常有!”
道家的造化修炼之法与儒家有别,可长生不老。
“你说的不常有,不等于没有,我便是那少有。”
学生们接受了这个老师,好奇问了年纪。
陈无妄故作深沉,姿态显老说道:“刚刚六十!”
学生唏嘘,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年纪还能如此容貌之人,便也问如何修行方能如此。
陈无妄眉头紧皱,拿出戒尺怒道:“莫浪费了年华,此乃儒生学堂,若想成道,去别处!”
学生有被吓到,顿时安静。
“可有人知,方才先生所授?”
一人站起,自信无比道:“方才先生离去之时,有讲易经六十四卦之第四卦,蒙卦。其曰,山水为蒙,涉及启蒙通达之象。”
陈无妄点点头,满意说道:“好!”
躲在暗处的于右归好奇接下来陈无妄该怎么装。
毕竟涉及易学之道,这阴谋诡计之徒应是不擅长。
陈无妄没有拿书,直接开口:
“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如何理解其中之意呢?”
众学生没有回答。
他继续装高明捋胡须,可发现自己没有。
“君子涉险登山,于高山之下遇有险阻,不可心急,贸然前行,因君子处于蒙昧状态,不知凶险如何。”
“正如卦象,上为山,下为水,山山水水,其中复杂多变,不要被眼前美丽景象蒙蔽,忽视危险!”
陈无妄像个老先生说话慢条斯理,韵味恰当。
再怎么说自己学心理的时候,学了古典哲学,还死记硬背过。
可惜他已经记得不多,不能继续糊弄下去。
便换了一个问题质问:“我今日不教蒙卦爻词,且问各位一个问题。”
学生各个提神直身,神情注目看来。
他顿了顿,淡淡笑问:
“天为什么是蓝的?”
就让你感受感受,其它学科的魅力!
学生面面相觑,有一人再道:“先生,天自古就是蓝的。”
陈无妄摇头摆手:
“为何自古就是蓝的?因何而蓝,晚霞来时,又为何不蓝?”
这个问题也困扰暗地里的于右归。
他以前不纠结这种问题,因为天蓝不蓝又有什么关系?可要是问了,他也答不上来。
有个学生站起来说道:“因盘古开天,盖而蓝。”
还有人说,天上有湖水故而是蓝的,也便天能降雨。
陈无妄笑道:“自古开天辟地,为何要天为蓝,不为绿,不为橙,不为紫,偏偏是蓝的为主呢?”
学生顿时愣住,皆摇头不知。
他再反问:
“还有学生说,天上有湖故而天蓝!众所周知,水无色,怎会因有湖水而天蓝?”
学生面面相觑,更加疑惑不解。
一人便站起问道:“那先生,天为何是蓝的?”
于右归也来神,想知道这个诡计多端之徒到底怎么糊弄人。
在另外房间,儒生知两人不见便慌忙寻找。
一顿焦灼奔走后,竟见到陈无妄在教课。
他气急败坏,想进去拉对方出来,可被授课的老先生给拦住。
因为老先生也想知道对方怎么回答,天为何是蓝的。
儒生不想事态严重,慌忙跑去另外院子,找到凉亭内下棋的卢惜文。
“先生,那位胡闹的公子正在给学生上课,怕是误人子弟,你还是去看看吧。”
卢惜文轻动绸扇,淡淡说道:“主事可是要输了,惜文就说那人定会课堂一闹。”
捋着白胡的主事说道:“惜文只是与野人见过一次,竟能如此神料,我确实自愧不如啊。”
卢惜文就是之前古桥下的儒生。
“有高人指点,便也料到他会如此胡闹。”
老先生捋须笑道:“那你真的要不管?”
卢惜文摇头,暂时不答,转头问儒生:
“你可否听过他的课?”
儒生摇头。
“既然不曾听过,怎说是误人子弟?”
“那人如此胡闹无礼,怎不能误人子弟?”
卢惜文指着桌子上的夏果说道:“此果甜,你可觉得?”
那果子是绿色的,显然没有成熟。
那儒生皱眉:“既是夏果,未熟,一定酸。”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过往之鉴,这夏果都是酸的。。”
“所谓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他淡淡摇扇道:
“若不吃一吃,怎知酸甜?
儒生很不服气,就觉得那卢惜文在骗他。他又不是没尝过,这种果子就是酸的。
怎么可能是甜的。
可等他吃下去,竟然是甜的,怎会如此?
“如何?”
儒生脸色略微尴尬说道:
“是……是甜的。”
老主事解围:“子元,你且去看看那公子是怎么授课,再来一报。”
儒生行礼退去。
老主事捋须再问:“你是觉得那人不会误人子弟?”
卢惜文持扇说道:“只是借机教育一下后生。”
“原来如此,可也不能让他如此胡闹啊。”
“含章书院学生不乏能者,如玉成、方定、礼升等人,其博闻强识,能言善辩,可令这野人自惭形秽,也让他知晓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主事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此乃杀人诛心啊。”
卢惜文轻动蒲扇,自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