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至】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想象力的人,但现实的荒诞离奇往往超出了她的想象。
无论是《新世界》那存在感极强、效果不错而又令人细思极恐的宣传方式,还是其中实实在在拿进了现实的超凡力量,都极大地挑战着她前半生所构建起的世界观。
她由于能力出众,被高层指派去《新世界》内进驻,负责清查其中秘密。
——当然,她并不是唯一一位,还有许许多多的同胞一起。
《新世界》据进驻其中的专家组所言,是一个和她们所在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还很有可能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一点,但他们就是坚信这一点!
【仙童至】心说这太荒谬滑稽了。
再加上她出于强大的直觉,敏锐地认为这次《新世界》铺天盖地的宣传并不正常。
疑似是有玩家被游戏内的超自然力量影响了自己的意志,才做出这种事情。
——这当然和其他狂热者的想法并不一致。更何况她还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说法是正确的。
这让她一开始的时候,得到的资源倾斜并不多。
没办法,她只好靠自己的理解,在游戏中拉拢老玩家:给出相应筹码,询问一些他们才知道的细节和密辛等等。
她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因此很快得到了回报。
她自己关于这款游戏的判断也是正确的——果然,那一阵关于新世界游戏的宣传并不正常,而其他人如此狂热的原因,也是由于自身意志受到了影响。
但这种影响定然是有时限的,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没两天后,其他人的原本意志不再受影响,开始有人感到畏惧,陆陆续续撤出游戏。
但她主动提出要留下来。
因为这一次的波澜,她的意见受到了更进一步的重视。手里能调动的力量和所能查询的信息就越来越多。
期间,游戏的初始小镇上,出现了一片传送阵。献祭一定的尸体就可以通过它传送到小镇外的其他地方——当然,这个目的地是随机的。
视生死为无物的玩家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条件,纷纷来到小镇之外用各种手段大展身手。
于是,在这些信息的拼凑下,【仙童至】慢慢了解到了这片大陆的全貌。
这片大陆的各种城池分散,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
而且每一座城池每隔一定的时间——大多都是两到三年——就会受到一种足以令整座城池毁灭的天灾的袭击。
或是地震,或是海啸,或是洪水,等等,不一而足。
【仙童至】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是奇怪:先不说这些天灾的形成都毫无预兆。
就说在这种频繁的天灾之下,这个世界的文明为何还显得如此健康而蓬勃,甚至科技水准都接近于他们皎皎星呢?
没有头绪。没有更多的信息,她也不能凭空给出自己的猜想。
她要等到契机很快就到了: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晚上,突然之间,许多玩家在同一时刻倒了下来。
就像割麦子一样。整整齐齐。
而这些倒下的玩家神情平和,惬意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仙童至】的直觉在疯狂跳动,然后迅速联系上了自己的直属上司,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有预感,这是我们最接近于这个游戏——或者说我们心知肚明的另一个世界——的根本秘密的一次机会。
你们不是一直在担心拥有这样能力的世界,什么时候会对我们的世界进行入侵吗?
我想,我可以借此机会来做些什么……”
在【仙童至】的主动请缨下,她和一些隶属于她的玩家停留在了游戏之内,看着那些玩家按照等级由低到高,像麦子一样一茬茬整齐地倒下去。
无人幸免。
(当然,这只是她当时的判断,经过后面的回查,她发现自己这个判断并不准确。)
由于得到了资源倾斜,她的等级算是高的那一批,也因此是在后面倒下去的。
再睁眼时,【仙童至】看到的是一个身材瘦小、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她认出,这就是小镇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发布任务的NPC。
哦,他还是最早出现的发布任务的NPC。
【仙童至】的脑海中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如阴谋论,再如一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例。
她勉强维持着的面上的平和镇静却被这个NPC一语道破:“你知道,在这个小镇上有多少人希望你们这些外来者不得好死吗?”
【仙童至】额头上划过不易察觉的冷汗:“你、你在说什么?”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恨意:“你们其实不是没有想到,我们都是和你们一样活生生的生命;
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个你们口中的游戏其实是真实的世界;
更不会没有想到,你们的行为对我们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和伤害。
你们只是宁愿自欺欺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
甚至只是为了好玩!”
【仙童至】一直是个能言善辩的人。
面对如此局面,她的脑海中快速划过一条条应对方法,但最终,还是选择如实叙说。
“……我了解的全部事情经过就是这样,面对你们的遭遇和我从前的所作所为,我很抱歉。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补偿的话……”
她这么做自然不是出于良心,而是出于对眼下局势的判断。
对方敢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表明自己的仇恨和底牌,自然就不会畏惧于他们玩家所谓的升级和不死。
更何况,他的手里还有很多道具……
“弥补!?伤害过后再来弥补?”
这个NPC的反应极大,【仙童至】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镇静道:“弥补,虽然很大程度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是伪善的人才会做的。但总比不弥补、只是一味愧疚要来的强。”
这话可能戳中了对方的内心,她得到的待遇要稍好一些了,不再是冷脸和敌对。
“既然如此,那就带着你的人帮我经营一家店吧。”
【仙童至】答应了。
这家店的商品只有一个,被这个名叫马克的NPC取名为希望。
希望的作用也很单一:永久性削减人们产生的愤怒情绪。
彼时,一种名为匹夫的病毒在这片大陆上肆虐,所有人都是它的感染者。
而它的感染者一旦愤怒情绪一次性或者累积达到一个顶峰,就会失去理智,身体素质大增,无差别攻击,令病毒感染者产生愤怒情绪的人。
谁也不希望自己失去理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身边人失去理智。
所以尽管卖的价格很贵,但希望还是永远供不应求。
马克虽然有一些超凡能力,但又哪里是专门学过的【仙童至】的对手?
不知不觉间,关于希望的秘方以及它的来历,就被她掏的干干净净。
根据马克所言,希望的配方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
算算时间,大概就是他们这些玩家大规模倒地死亡、她和一些自愿的玩家留下在这个世界的前一天。
马克对此也有过猜测。
毕竟与这个配方一同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还有一句话。
【仙童至】没有从他口中套出那是一句什么样的话。或许是关心、也或许是嘱咐。
但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被留在这里,失去了复活和升级的能力以后,又被病毒所影响,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
他们这些玩家不得不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
因此,下一步,她要谋划的就是这个名为马克的男人手中的一块玉佩。
据她观察,那就是他的超凡能力来源。
这个谋划成功了也失败了。
失败是因为一次意外,他在这次意外中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成功自然也是因为这一次意外。
她和她所认识的玩家们在马克出事以后,偷偷取走了早就看好的玉佩。
玉佩很美,晶莹透亮,在夜色之下还会淡淡地泛着荧光。
让握着它的人心底产生一种强烈的将它拥有的冲动。
【仙童至】握着这块玉佩,仿佛握住了回到皎皎星的钥匙和希望。
但未来如何,谁又说得准呢?
就像他们没有预料到,很快,两个时代接轨了。又很快,肆虐的病毒开始发挥作用,这片大陆十室九空,百不存一。
【仙童至】是特殊的一个。
她继承了一个研究符箓纸人的研究员的所有记忆,并且依靠自己撑了过来,保持着相当的自我。
后来,她奔走于这片大陆之中,传承文明和记忆,拯救更多的人类——她已经不在乎他们是由前一世自己的同胞主宰,还是这一世,另一个相似而不同的物种主宰了。
世间所有事,除却生死,大都只是闲事(注)。
注:来自仓央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