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这是一个稍微生僻的词汇。我用了好一会儿,才把它的释义从自己的知识库中翻出来。
它的概念最早由一位不知名的神明提出,是说人在死亡之后,会被洗去记忆,在一系列复杂的操作后进行转世。
我看过一部很小众的影片,来自于一位采访者所做出的推荐。讲的是一对痴男怨女互相纠缠了一生,又在来世解除误会、重续前缘。
故事很老套,但创意很好。时隔多日,我仍对此记忆犹新。
只是当初看电影时的疑问如今仍盘桓在心——
前世的记忆觉醒后,他们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我问出了口,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田霄女士脸上的轻笑:“你是否忘记了,还有匹夫病毒的存在?”
我悚然一惊。
以皎皎星人的正常寿命来看,这么多年的人生中,所积累的愤怒情绪早就达到标准了吧!
我还记得田霄女士在刚刚的谈话中,所提出来的关于匹夫病毒的作用细节:“当累积的愤怒情绪达到一定限度后,病毒的寄宿者的身体素质将会大幅提升,同时会暂时失去一段时间的理智……”
我:“这个一段时间,是多久?”
田霄女士:“这由愤怒情绪的程度所决定。最低的时长记录,是三分钟。最高的记录,目前为止,是二十四小时。”
如果五十年前,所有的皎皎星人同一时间觉醒了前世的记忆,那可真是……
一场灾难。
田霄女士满意地看着我变了脸,才重新接续刚刚的话题:“当所有觉醒了前世记忆的人完成了一整夜的碰撞之后,五十年前的皎皎星上,本就不多的人口数量再次下降。
失去了大部分同伴,却还要在本就失去了神明们操控、因而肆虐在这颗可怜的星球之上的天灾之下生存。可以想象,这些幸存者的日子并不好过。”
田霄女士带着几分沉痛和追忆:“但如此之大的人口基数之下,总是有一些幸运儿的。
他们有的是有幸觉醒到的‘前世’生命不长,对现世的自我和人格并未造成太多冲击,因而及时逃离了那些失去理智互相攻击的病毒感染者的视线,得以幸存下来;
有的是那些脑海中充满了丰富的阅历、坚定的意念、敏感多思的情感者,若他们侥幸好运地匹配到一个没那么厉害的前世,那么获取这场在人格和自我较量中的胜利,也是很可能的。
有的就是单纯的运气好,幸运地躲过了这些失去理智的玩家的攻击,生存在了最后。
但是显然,命运并没有放过他们。”
我也有这样的预感——在田霄女士的叙述中,被匹夫病毒伤害到的神明始终神隐,藏在幕后未出场。
果不其然,田霄女士笑言:“幸存下来的人,大都是那些收到的前世记忆较少、因而有幸保持自我,并在病毒的攻击之下保持清醒的人。
那些对纸人、符箓深有研究者,基本都在这次劫难当中折戟。那么多年来皎皎星所积蓄的关于纸人、符箓研究的知识,就此丢失大半——总有人意外掌握了一些关于此的皮毛的。
你觉得这对那些神明来说,会是一个怎样的好时机?”
当然是一个好时机。
这些幸存者没有足够的能力组织起大范围的反抗,而这些神明又需要获取这些人类的情绪来对抗匹夫病毒。
而从人类身上获得的情绪,越浓烈、越纯粹,转化成为的神明那万能的神力的质量越好。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时为了获取更多的神力、获取更多的纯粹的情绪,这些疯狂的神明,会做出什么事来。
要知道,纯粹浓烈的仇恨,对祂们来说,是最容易得到手的。
如何获得人类的仇恨?这还不简单?
祂们那时候的境况可容不得像从前那样将人类圈起来细水长流地操作,只能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
我不敢再继续延伸想下去了。
孙嘉瑞先生意外地体贴,他注意到了我的情绪,递过来一张纸巾(从咖啡馆的桌子上拿到的)。
我接过来,但没有使用它,而是将它捏在手里。
田霄女士继续道:“人们绝望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神明们突然发现,祂们再也不能像先前一样,随心所欲地将人类的情绪转化成为神力了!
有着匹夫病毒的存在,吸收到的愤怒情绪转化而成的神力,会侵蚀祂们的理智、增加祂们的暴躁情绪、让祂们难以自控;
吸收到的恐惧情绪,则会大幅削弱祂们的实力!”
“而且和病毒的作用机制一样,都是积蓄到一定程度才会发挥作用。
若非祂们发现问题及时收手,恐怕祂们这一族,现在是否还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她的笑看起来悠远且意味深长:“你现在还不认为,匹夫病毒的制造者,是真正的神明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有一大片愈合的伤疤,那是在一次采访时,遇到的一位足够愤怒的病毒寄宿者所制造的。
我只是被无辜殃及,但他直接针对的十几位目标,则已无葬身之地!
真正的神明……吗?
我合上记录着自己年轻时那一次冲动之下创作出的回忆录,将它们统统收了起来。
它的结尾我完全可以倒背如流:
“孙嘉瑞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田霄女士久久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我便把话题对准了他。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回答了:“自然可以。”
“您和田霄女士玩《新世界》游戏时,采用的网名是什么?”
他对此记忆犹新,将答案脱口而出:“【憨包小姐】、【长得比较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