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记青在藏书阁里翻找半天,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两百年前,鲛族之族苍鱿下令销毁所有与玉凰有关的事物,包括大量文字记载、雕塑、祭祀场所,甚至衣物器皿上的装饰图案也不能与玉凰有关。
抹去痕迹是为了让人遗忘,但即使鲛族境内没有任何关于玉凰的事物,这个中月界最古老的传说也已经深入人心。
万年前两只玉凰降临此界,彼时这里是一片荒芜之地,没有任何生灵,天际风雷涌动,地面是一片片裸露的山地,狂风肆虐,尘沙弥漫。
看着此界荒芜萧索的景象,玉凰本想一走了之,但最后时刻,一只名叫姖虹的玉凰却捕捉到空气里有上百种微弱灵息存在。
恻隐之心让她们留了下来,释放出自身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之力的玉凰精元,任由微弱的灵息捕捉、吸收,逐渐成长,有了雏形。
那是上百种形态各异的种族,玉凰把它们转移到了一处叫做业海的温暖海水里。
业海之水已经被玉凰血染红,在充满灵力的红色海水里,这些初具雏形的生物会进一步成长。
然而,这里残酷的环境并不适合生物居住,玉凰便再次用强大的空间之力改造这个地界,移山造海,息风平雷,让它充满灵气,变得宜居,并取名中月界。
数百年的光阴,百族逐渐发展、茁壮,玉凰一直在侧保驾护航。
那只名叫姖虹的玉凰由于耗费了太多精元与力量,陷入了沉睡。
剩下一只名叫姖炎的玉凰也损耗不少,后来魔族入侵中月界,在第一次抵御魔族入侵中月界的战役中彻底陨落。
魔族暂时被击退,中月界对外的通道被封印起来。
岂料八百年后,魔族再一次破开封印入侵,这次为了抵御魔族付出的代价更是高昂,九十八个种族尽数被屠灭,只留下水瑶鲛与苟延残喘的心月狐一族。
本来在如此悬殊的力量差距下,中月界应该被魔族彻底毁灭,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狐族圣子从凤凰蛋里唤醒了尚未恢复至完全体的玉凰。
苏醒的姖虹独身对峙十万魔军,她提剑行走在山棱之上,仿佛天地又恢复成了她们初次降临时候的景象,闷雷,狂风,天色血红——
满目悲创,呕心沥血培养的生灵被魔族生生毁灭,风中递过来浓重的血腥味,与魔类令人厌恶的气息。
姖虹剖出半份心脏交给狐族圣子,要他用里面的力量维持百族残余火种不灭,然后便只身迎向高空中那阴森冷笑的魔王。
唯有玉石俱焚,才能换得想守护之人的一线生机。
——
江记青坐到桌前,回忆着这段中月界人尽皆知的传说,玉凰毫无疑问是中月界的创世神与守护神,是两族共同的信仰——在苍鱿下令推翻鲛族的玉凰信仰之前。
这无疑是一种背叛,一种大逆不道,身为第十五代狐族圣子的月熙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从修真界赶回中月界,对鲛族进行制裁。
狐族圣子,从来都是玉凰最虔诚的信仰者,他们是最了解玉凰的人,对于玉凰刻骨铭心的感情可以通过血缘历代传承,肩负着维护着中月界玉凰信仰的使命。
月熙断绝了狐族与鲛族部分贸易往来,提高了鲛族必须从狐族进口的一些药材的关津之税,并对狐族境内的鲛人进行驱逐,在鲛族重新承认对于玉凰的信仰前,两族会持续交恶。
可是时过境迁,安逸的日子太久,月熙发现不只是鲛族,连狐族对于玉凰的认知与信仰也越来越淡薄。
他赶回修真界,处理宗门内的事务,顺便等待鲛族妥协的消息传来,玉凰的雕像,一定要在鲛族境内重新立起。
一个月后,月熙等来的却是狐族之王撤销所有对于鲛族制裁手段的消息。
江记青依稀想起了这段回忆,有些久远,本来快要被他遗忘了。
那之后月熙把他们三个召集在月留殿的密室内,最里面供奉着玉凰的神像,那是两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凰鸟,一左一右,代表着姖虹与姖炎,长明灯与梧桐香皆被点燃,明明灭灭地缭绕在祭台周围,却昼夜不绝。
月熙站在玉凰雕像前,脸上怒气未消,江记青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月熙把如此明显的表情挂在脸上。
在玉凰面前,月熙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和他们三人道明,和凤鸣勉强还能装装样子,说一些话来安慰月熙。
只是江记青虽孤僻游离,但也知道和凤鸣这个人的品性,对于什么玉凰估计也是漠不关心的。
而他和时勉则是彻底高高挂起了,连个样子都懒得装。
江记青是冷漠到万事不关心,时勉则是不屑一顾。
加上时勉本就对月熙那些制裁鲛族的手段心有不满——
为了一个虚无的信仰,损害两族利益,这属于无事生非。
他出言刺道:“谁知道玉凰到底有没有真实存在过,就算存在过,估计也只剩一副鸟架子了,何必大动肝火。”
他的话令月熙恼怒非常,看着鲛族二人的态度,心不由有些发冷。
“难道你们也想背叛玉凰吗?”月熙自脚下震出一道威力不小的气劲,长明灯有一瞬间被扑灭,又很快跳起微弱的火苗。
“两族现在的生活不安稳吗,有何所谓信不信仰玉凰。”时勉倾身靠在楹柱上,目光穿透朦胧烟火落在那两尊雕塑上。
月熙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凌厉,他怒视着时勉,似乎想把对于鲛族的不满发泄到他身上。
或许他没有办法说服任何人,中月界灵气浓郁,地幅辽阔,物产丰富,两族甚至不需要通过无可避免的斗争抢夺资源。
安逸的日子太久了,人只有在危难降临,置身水火时,才会祈求神佛。
可是——
“人怎可忘本。”月熙撩起衣袍虔诚地跪在蒲团上:“请神凰勿要怪罪,原谅您暂时迷途的孩子,玉凰永远是百族不灭的信仰。”
话音一落,时勉在背后发出一声嗤笑:“我看你是有些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