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心拖着几条湿淋淋的藤蔓跳上岸，南曲烟把她拥到怀里，手掌顺着她的脑袋摸到双臂，一直摸索到膝盖处，确定没什么残缺或者重伤，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没事！”南曲烟如得天赐，满脸喜悦与感激。
“干娘，父亲和母亲已经……”柳淮心看着自家干娘的脸，嗫喏道。
南曲烟眼神黯然下来：“我已经知道了。”
淮心眼泪又滚落下来，扒着南曲烟的手：“那你去过浮甘城了吗，有没有看见他们的……”
她顿了一顿，有些不敢说出那个词：“尸体？”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母父有天会变成两具尸体。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残酷至极，无法接受。
而今却真真切切成为了现实，她又怕他们曝尸荒野，像垃圾，像腐肉一样被野兽啃啄。
南曲烟想说去过了，不过要找到夫妻二人的尸体估计比找到你还要难上数倍，但她还是安慰淮心，“看见了，嘉应宗的人已经把他们火化了。”
淮心放下心来，在石头上坐下，她的双腿沾满泥污，没来得及洗干净，“干娘，我们以后能去祭拜吗？他们葬在哪？”
南曲烟有些结巴，“干、干娘没来得及问……”
“没事，能入土为安最好。”柳淮心丧气地说完，又陷入那股低靡的情绪中。她不知不觉地弯腰，把脚浸到水里，缓缓清洗自己腿上的泥污。
南曲烟叹了口气，望着女孩青嫩脆弱的眉眼，上面浮着一层渺远的虚幻，看来失去双亲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南曲烟一起蹲下，看一眼她的腿，不仅脏，还有很多蚊虫叮咬红包，她拉过来淮心的腿，帮她搓洗，“你这许多天都是在山里度过？”
柳淮心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起了呆，“抱歉干娘，我……”
她吸了吸鼻子，满眼眶的泪。
“没事，以后你就和干娘一起生活。”
距离浮甘城不到六里的德武山环境宜人，南曲烟在山腰处还有一个小院子，几间竹屋。
等再过几年，淮心长大一点了，就给她找个宗门，送到宗门里学习。
心里的伤痛，就让时间来治愈。
淮心点点头，一把抱住南曲烟的脖子，眼里亮起光来：“还好我还有干娘。”
南曲烟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盒绿油油药膏，挖出来往女孩腿上涂抹，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都是被虫子咬的。”柳淮心皱着嘴巴，“好痒，我不敢抓，怕越来越严重。”
南曲烟有些惊讶，夸道：“我们淮心真的很坚强。”
她细致地涂抹药膏，”抓了，可能会破皮，还会感染，到时候就麻烦一些。”
柳淮心得到了夸奖，心里也有一股小骄傲。
她看着干娘的发顶，说出这么多天以来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惑：“干娘，你知道吗，我是忽然来到这个山谷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梦到了。”南曲烟收起药膏，手指顺了顺女孩多日未梳的头发：“你当时被尸群包围，下一刻就来到了这里，干娘也是因为这个梦，才下定决心来找你的。”
“梦？”柳淮心有些听不懂，她眨了眨眼：“为什么干娘可以梦到我发生了什么？”
“因为干娘能……”她握住女孩的手，斟酌措辞，缓缓说道：“感应到你。”
“为什么？干娘在我身上留有法术吗？”
南曲烟摇摇头，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她扶着淮心的小脑袋，大拇指停在她额头上，“你头上——”南曲烟摩挲着女孩的眉间，“好像有个印记……”
干娘的手指带着薄茧，柳淮心感觉额头中间被揉着，有些热热的。
她低下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疑惑道：“什么也没有呀。”
或许是黄昏时刻光线昏暗，倒影朦胧，她看不太清。
柳淮心伸手揉了揉眉心，那里确实有些发热，她以为是干娘指尖的温热，可干娘把手拿开后还是热呼呼的，“真的吗？”
“现在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南曲烟拍拍她的后背，让她把注意力放回来，“告诉干娘这些天你都是怎么度过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淮心直起背来，也不去在意眉间那点热度了，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肚皮上有今天摘果子时不小心留下的划痕，不过只是破了层皮而已，于是她摇摇头：“没有的。”
“真的没有吗？”南曲烟扶着她的肩膀，想起她那么体弱多病。
“真的。”淮心鼓起脸颊。
南曲烟眼神在女孩身上徘徊，除了脸色不太健康，其它倒是看着无碍，衣服上也没什么血迹，放下心来：“那就好，有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我给你治。”
“嗯。”淮心乖巧地应声，她从石头后拿出两个大叶包，一打开，里面是许多红红绿绿的果子，“我一直不敢走远，怕迷路，白天在附近找些果子，到晚上再回这里睡觉。”
女孩满脸自得：“这是我今天找到的。”
“都能吃？”南曲烟拿起一个仔细端详。
“能，我已经吃了好多了。”女孩面如菜色的脸上充满向往：“不过我好想吃肉啊。”
南曲烟笑了笑，心里头又反应过来：“你一直在附近？”
淮心点点头，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边的野果林里。”
南曲烟循指望去，末了叹口气，“好吧。”
她今天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还好她最后又回来了，不然错过了淮心，她真的不敢想象。
“终于可以离开了。”淮心感叹道，脸上是心有余悸的表情，她抱住南曲烟的胳膊，“我晚上就睡在这里，特别害怕，总是有许多怪声。”
“干娘，我们现在走吗？”女孩捧起那些果子，虽然吃烦了，但她还是要把找到的野果一起带走。
暮色四合，山鸟归巢，天边已经挂上了一弯薄月，南曲烟抬头打量了一眼天色，有些抱歉地说道：“其实干娘也是突然来到这的，不知道出去的路要怎么走，今晚我们先在这睡一晚，明天再出去找路。”
淮心张了张唇，有些不可思议，“干娘也是突然……来到这的？”
南曲烟点头，伸手比画：“在你消失的那个地方，突然有光那么一闪。”
“没事。”淮心脸上并无失望，“有干娘陪我，多在这里待几晚又如何。”
“好，那干娘抱着你，安心睡一晚。”南曲烟捏了捏女孩的脸蛋，笑弯了眼，看到旁边有几根青藤，疑惑道：“这是你扯回来的？”
淮心说了声是，然后站起来，从崖壁旁的灌木丛后抱出一沓大的芭蕉叶子和许多粗的细的木棍：“我想试试能不能扎一张床的，睡在石头上太硌了。”
南曲烟拿过那堆材料，把芭蕉叶中夹在粗木棍中，用藤蔓固定起来，再把细的树枝填充进去，确实能制成一张绿叶床应付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