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怎么会想到和仙尊们牵扯关系?”
“看着文静柔弱,没想到这么敢,我昨天晚上还在情林里撞见她衣衫不整地跑过,脸上带泪,估计是被凤鸣尊驾撵出来了。”
“先是记青剑尊,然后是凤鸣尊驾,接下来不会就轮到时勉大人了吧。”
“以时勉尊驾的性子,不把她头拧下来就算好了。”
一阵嬉笑声响起。
“估计是她也觉得自己仙途无望,干脆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去爬仙尊们的床罢了。”
南曲烟从窄小的榻上弹坐而起,出了一胸脯的冷汗。
除了刚被逐出宗门那两年,她已许久没有做类似的梦,没想到昨天刚一踏足此地,第一晚噩梦便再次袭来。
梦里一张张脸宛若恶鬼,一句句话宛若尖刀,将当年的她剐得体无完肤。
明明,事情并不是传言中那样,可她却无力辩驳。
她也知道,就算解释了,也压根没人会信,相反,还会使人笑掉大牙,让人更加深信,她南曲烟,完全就是一个满口谎言,痴心妄想的下作胚子。
待平复了气息之后,她推开窗,天色熹微,起身从小院里打了盆冷水,拧了帕子擦去身上的汗,简单洗漱了一番,给自己绾了个马尾髻。
她抚上右边脸上的枯皮,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安全无虞,没有破绽。
这十年间,南曲烟隐居于山林,路过溪流清潭,一年比一年地发现,她似乎越长越漂亮了,有时候她会感到疑惑,被逐出宗门时她已经十八岁,面庞应该早已定型,为什么还会变化。
直到有次她下山,发现这张脸成了一个麻烦。
于是她便为自己设计了这张丑陋假皮,从侧颈一直覆盖到右边小半张的脸庞,经年贴合皮肤,叫人完全看不出来。
南曲烟穿好弟子服出门了,昨日下午她已经去教思堂报到,领了两本嘉应宗基础的剑谱与心法,挂名在昊炎真人名下修行。
辅修则选了丹药炼制与灵卉种植,她经脉细弱,修行异常艰难,最好能通过服用丹药打开经脉,同时加厚丹田,稳固气海。
天资不够,便通过丹药法宝来提高上限,虽然这种方法常常让那些天才瞧不起。
南曲烟没有法宝,只懂得些炼丹知识,却不精通,那条微跛的左腿便是她某次误食丹药损坏神经造成的。
天色尚早,路上弟子寥寥,一片薄暗中,她踏上净水湖北面明峰的青石板阶,欲往灵园赶去。
灵园里分派了一块灵田供南曲烟负责,只要每年缴够宗门规定的灵植,她可以在灵田里种任何植物,尽数归自己所有。
当然不能是些邪毒花草或者过分霸道破坏灵田灵气的植物。
南曲烟一路往上,周遭密林忽然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她顿住脚步,右手握上剑柄,一阵破风声同时响起!
在左边。
南曲烟旋身,长剑在手中快速抡过一圈,剑光如银,点破袭面而来的飞行物,霎时间的一眼,她好像看到那是一个发蓝光的“水球”。
“水球”被她劈成两半,却没有一丝水溅到她的面庞上。
南曲烟往下一看,发现那“水球”竟然又合成了一团,趴覆在她的剑身上,还长了腿,一动一动地朝她手腕爬来。
南曲烟瞪大了眼,差点把剑甩出去,她想起来了,这是记青剑尊的灵宠——蓝水兔。
她被收为掌门大弟子的第五个月,受师尊所托,第一次去到了记萍洲,那是记青剑尊的居所,是整个嘉应宗最为冰寒之地。
这么冷,本来记萍洲的水早应该冻起来了,可却没有。
一座七层高阁矗立在水面上,四周回廊曲折,大小亭台水榭错落分布,一种开着茂盛蓝花的树,像一团团高大圣洁的烈火,点缀其间。
这么冷,竟然还有花树开得这样茂盛张扬。
南曲烟根基薄不抗冻,打着哆嗦,穿过白石桥,来到楼前,恰好看到剑尊在一座小亭里打坐,头顶是如盖的树冠,淡蓝色花瓣纷落其间。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白绸里衣,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冷透。
半透明的蓝水兔一只趴在他肩头,一只趴在他膝盖。
剑尊肩膀轻轻一抖,把肩头的兔子抖下去,冷淡的眉宇扫向南曲烟,开口道:“有事?”
南曲烟赶紧作揖行礼,答道:“回剑尊,师……月熙掌门命弟子传话,明日巳时在掌事殿召开四尊议会。”
传闻中,嘉应宗四大仙尊个个皆俊美不凡,今日一见记青剑尊,果然如此。南曲烟暗自夸赞道。
一头银白的长发如瀑垂落,通身气质超尘拔俗,寒潭似的蓝色双眼,似乎与花瓣是同一种深浅的湖蓝,可惜没待她看清,剑尊便阖起眼,“本尊知晓了。”
南曲烟恭敬地告辞了,她没预料到,在她十八岁那年,剑尊会通红着双眼,近乎失控地将她压在身下,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她究竟做了什么。
——
蓝水兔只有拳头大小,身子圆滚滚的,两条兔耳朵有大半个身体那么长,如果这灵宠和记青剑尊无关,那南曲烟一定会很想和它亲近。
她往剑身灌注真气,可惜那兔子趴得死紧,无法用气劲震开,南曲烟干脆上手,把那冰凉凉的兔子从剑身上摘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呢?”
但凡是灵宠,都是稍微通些人性的,高级一点的还会说人话呢。
小兔子嗫喏着三瓣嘴,见了南曲烟似乎很兴奋,拿脸蹭蹭她的手心,又要顺着手臂往她怀里爬。
说来也奇怪,每次南曲烟去到记萍洲,这两只兔子都围在她身边上蹿下跳,明明记青剑尊对她那么冷淡,他的兔子却不随主人。
她把兔子放到地上,记青剑尊很少踏出记萍洲,南曲烟只能当这兔子是瞎跑出来的,反正也没人会伤害它。
收起剑,跨过兔子继续往灵园赶去。几步后回头瞟了一眼,黎明的薄暗中,蓝水兔就像莹莹的蓝宝石趴在地上,没有继续跟上来,南曲烟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