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远远地，沈姝忆便瞧见了小燕子，她开心地拉了拉身侧的人，面露欣色道："哥，是嘉兴公主耶！你还记得吗？我们和她初次见面就是在这儿。"
沈从知顺着沈姝忆指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你不过去打个招呼？"
"可以吗？"沈姝忆开心地扬了扬唇角，"你刚刚不是一直催我来着，不急着处理公文啦？"
他听罢，抿下唇线，悠然道了句："倒也没那么急，难得有空陪你出来一趟，自然是你开心最重要。"
小燕子乖乖跟在湄若身后，虽然湄若也不懂这些，可小燕子总觉得她要比自己靠谱些，跟着她总不会出错。
忽的，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犹豫片刻后，她轻声道："湄若，你先过去吧，我好像看到永琪了。"
湄若一愣，随即点点头。
古树参天，青石板下满是青苔，风吹叶落，只有一位小沙弥在外头扫地，显得格外冷清。
"哥，我们还要过去吗？"沈姝忆本就很少进宫，根本不知道那个男子是五阿哥永琪，还以为小燕子是遇到了一位宫外的朋友。
沈从知倒是认出来了，原本瞧着心情尚可的他面色微顿，沉默片刻后，轻飘怼了句："还过去作甚？一点眼力见没有。"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了，看似走得干脆，实则在转身时递给了身侧侍卫一个眼神。
沈姝忆：？！
小燕子放慢了脚步，轻轻走到他的身后，"真的是你啊？"
听到小燕子声音，永琪背脊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他神情疲惫，整个人都像是抽空了一样。看到身后之人真的是小燕子，他眼眸一亮，随即努力扯出一个虚弱而无力地笑容，"小燕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明明自己状态就很不好，他第一时间却还是想着小燕子，担心她的安危。
小燕子摇了摇头，看着永琪这个模样她感觉心里闷闷的，可是她不会说话更不会安慰人，只道："我是跟皇姐她们一起来的，你呢？是一个人来的吗？"
永琪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小燕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吧，湄若今儿刚去了永和宫，听说愉妃娘娘让人四处寻你，可急坏了，光是学士府都去了好几趟。"
"跟我来。"
小燕子领着永琪去了斋堂，一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讲话，走到半路上她才想起了今日是他的生辰。
"你就在这儿乖乖坐着。"
永琪还以为小燕子要走了，赶紧站起身来，着急道："你要去哪儿？"
"寿星当然要吃长寿面啦，我上次为了皇姐特意学的，你今儿算是有口福了。"小燕子扬了扬唇，道："等着吧，很快的。"
面很快就煮好了。
小燕子端着煮好的面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他，永琪的眼神闪了闪，好似他们又回到了从前，再次凝眸望来时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
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快来尝尝吧，很好吃的。"小燕子将面放到了桌子上，许是有些烫她用手摸了摸耳朵。
"小燕子，你原谅我了吗？"永琪深深地看着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将你伤得那样深，你还给我煮面吃。"
这样善良单纯的小燕子，为什么老佛爷和额娘就是不喜欢呢？他好悔，若是当初再坚定一点，老佛爷和额娘是不是就会妥协了呢。
没有欣荣，没有乌吉穆，只有小燕子，只有活泼开朗又有侠女风范的小燕子。
见永琪一直望着自己，小燕子慢慢走到他对面坐下，示意他先吃面。
而后自己才缓缓道："是的，我原谅你了。"
闻言，永琪瞳孔一震。
小燕子笑了笑，："我知道当日你是迫不得已才娶了欣荣，我知道你是被人算计才娶了乌吉穆。"
"你别这样看着我，其实这些都是皇姐告诉我的。我当时也是太过激动了，其实后来想了想，本来也就没有什么的。"
"你的苦衷，你的无奈，我都明白了。"小燕子抿了口茶，认真地看着他："即便我师父贵为嫡子，不也要遵循老佛爷的意思娶湄若公主为妻吗？"
"当日嘉宁公主再不想嫁最后不也留在了蒙古吗？皇姐说宫里的皇子、公主身份尊贵，自小锦衣玉食，什么都好，唯婚姻大事不由己。"
永琪怔怔地望着小燕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小燕子，你真的变了好多。"
"人总是会变的嘛。"小燕子扬了扬唇，似开玩笑般说道："跟那几个才女待久了，我有时也能四个字四个字的说了呢。"
永琪还是不敢相信小燕子就这样原谅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笑着点头，"我若是不原谅你，怎可能会亲自下厨给你做长寿面？况且你是尔康的兄弟，紫薇又是我的结拜姐妹，咱们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与其每次见面都别扭不自在，倒不如说开了好。"
"我原谅你了，那你原谅我了么？当日我也是气坏了才对你大打出手的，我并非想真的伤你，只是那时候我刚开始练剑对剑法还不是很……"
永琪松了口气，自乌吉穆小产后这么多天了，他脸上总算在这一刻有了一丝笑容："你说那件事儿啊，我早忘了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小燕子看着永琪将面吃尽了才离开，二人说好了从今往后就是好朋友好哥们。
且不说是否真的能做朋友，至少以后见面不会再那么尴尬了，或许下次见面还能再说上一两句话呢。
可是永琪看着小燕子的眼神总是带着歉意，小燕子笑着扬了扬唇，柔声道："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或许就算没有欣荣，我们两最后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永琪刚准备插话，小燕子就笑道："不止你额娘和老佛爷的缘故，我也有问题的。你忘了？我可是小燕子啊，怎么能将我困在宫里呢？我还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呢。"
"永琪，就让我们的过往成为一段回忆吧。我们都应该往前看，别再回头了。"
看着这样的小燕子，永琪笑着重复道："是啊，我们都该往前看了。"
听了小燕子的劝，永琪也回宫了。
沈府，自从法云寺回来后沈从知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或是心情不佳，墨条磨出的墨汁不是浓了就是淡了，最后写的字也全被他揉成了团扔在地上。
长寿面……
她竟然给他做长寿面？
他眼神酝酿着冽寒，升起令人烦躁的妒忌。
"哥，你快开门，快开门啊！"沈姝忆根本不知道自己哥哥在房中生闷气，焦急道："府中有刺客，刚刚瞧着往你这个院子来了，你快出来瞧瞧~"
话落，沈姝忆没在继续敲门，而是转身对沈府的小厮道："给我挨个挨个的搜，务必将我给刺客搜罗出来！"
"是！"小厮们领命后便认真搜了起来，每一间厢房都搜了个遍。动静太大，沈从知将房门打开走了出来，"哪里有什么刺客？莫不是他们看花了眼？"
沈姝忆急忙上前，认真道："是我亲眼看见的，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衣。"
真是奇怪，明明看着往这个方向来了，怎么就找不着呢？沈姝忆疑惑地歪了歪头。
最后搜了半天也没能将刺客搜出来，就在沈从知准备关门时，沈姝忆凭着瘦小的身子快速钻了进去。
当看到一屋子的纸时，她愣在了原地，喃喃道："哥，你心情不好啊？"
话落，她蹲下身子随意拾起一个纸团来，打开一看里面写着一个"沈"字。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倒没多想。
殊不知自己哥哥这个字时脑海里想的是自己好朋友的名字，沈长欢。
日月如梭，很快便到了六月。
晴儿和湄若觉得宫中待着有些无趣儿便拉着璟瑟去宫外逛逛，还有两个月便是紫薇大婚了，几人想着顺便再看看要不要给她嫁妆里添些东西。
"够了，真的已经够多了。"紫薇耳根有些红，语气还是很认真："皇姐就别再破费了。"
皇上和老佛爷都按例给紫薇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或是皇上觉得对紫薇有些亏欠，嫁妆陪送的金银是嘉宁的三倍之多。更是在前些日子的宫宴上封紫薇为公主，封号"嘉柔。"
除此之外，璟瑟和晴儿也出了好些稀世珍宝为她添妆，淮南王妃也给紫薇出了一份嫁妆。
小燕子去聚宝斋为紫薇置办了一床合欢被和一对鸳鸯枕，她笑着看向紫薇："可惜现在这个季节没有石榴，不然我定是要送你一筐石榴的。"
"石榴？是有什么好的寓意吗？"晴儿有些疑惑。
"哟，我们这位才女竟然还有不知道的时候？"小燕子扬了扬唇，慢悠悠地解释："当然是多子多福啦，希望我们紫薇能早日生下小尔康，这样我就能带着他到处玩儿了。"
紫薇脸上涨起一层红晕。
说到玩儿，璟瑟看向小燕子，轻声道："最近你进宫倒是频繁，怎么？抛弃沈家小姐了？"
"皇姐，瞧你这话说的。"小燕子撇撇嘴，故作不满："我小燕子是始乱终弃的人吗？"
"哟，还知道‘始乱终弃’这个词儿啊？"晴儿笑着看向紫薇。
紫薇道："这个词儿能从我们小燕子女侠口中说出来实属难得，难得啊！"
小燕子看了晴儿和紫薇一眼，任由她们打趣自己，而后她又将璟瑟拉到窗边同她说起了悄悄话。
湄若笑着摇了摇头，"居然还避开我们，整这么神秘，什么话连我们都不能知道啊？紫薇，你过来瞧瞧这个同心结和同心锁，这对玉连环也不错。"
不等紫薇走过去，湄若大手一挥，转头对身后的掌柜道："都包起来吧。"
"湄若，这太贵重了。"紫薇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微糯："你先前都让宫人送了那么多好东西来，现在就别再破费了。"
"咱们不是出宫来玩儿的吗？怎么尽为我置办东西了。"
"哪儿就破费了，这也是我的心意嘛。希望你和尔康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话落，湄若笑着附耳过去说了句悄悄话，羞得紫薇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璟瑟瞧小燕子这神秘兮兮的模样，轻笑开口："怎么了？"
"皇姐，沈姝忆终于遇到了她的如意郎君了，也不枉她去法云寺求了那么多次姻缘。"话落，小燕子又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无人关注她们这边，才继续道："这事儿你可要保密啊，除了你知我知，就没人知道了。"
"沈姝忆也是真心把我当朋友才告诉我的，虽然你我没有血缘关系，可我唤你一声皇姐是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的。"说着，小燕子一愣，缓缓抬眸："你别到时候转头就告诉晴儿和湄若了，虽然你也真心把她们当做朋友，可我连紫薇都没说呢。"
璟瑟笑着点头。
小燕子不放心，又接着道了句："这事儿连她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哥哥也不知道。"
"她哥哥也不知道？"璟瑟眉头蹙了蹙，随后轻笑道："那你可要管好自己嘴巴了，别到时候在她哥面前说漏嘴了。"
"才不会呢，我跟沈大人在一起从来不会聊沈姝忆的事儿。"小燕子不自觉地笑了，她和沈从知是真的合得来，想必就算他不是沈姝忆的哥哥，他们也会成为朋友的。
璟瑟看着小燕子唇角上扬的弧度，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找个时间得去库房瞧瞧了，毕竟她这个做皇姐的，怎么着也得一碗水端平吧。
不过就算小燕子真的和那个沈大人有什么，动作再快应该也快不到湄若和永琮前面去。
注意到璟瑟神色，小燕子连忙解释："皇姐，你……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和那个沈大人没有什么的。也就是凑巧，我上街时遇到过他几次。"
"几次？"璟瑟笑笑，随后走开了，只留下一句："那当真是凑巧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