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地……心悦你,想娶你为妻。
柳烟桥被她这一句砸晕,这是什么美梦啊,怎么比蜜还甜?
得了她这句话,自己也就别无他求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出息了?柳烟桥自省起来,可不就是么,自打凤遇竹闯进她的生活后,她就越发没出息了。小竹子小竹子……还当真就在她心底扎下根来了。
她忽地释然了。
“败给你了……”她眼眶中有泪光闪烁,“我也不求凤家的门能容得下我了,得你这句话。便够了……”
“姐姐素来便爱胡思乱想么?”话音刚落,凤遇竹的声音就冷不丁响起,她瞧着柳烟桥,脸上认真的神色未褪去半分,“只要姐姐答应,凤家,就是姐姐的家。”
“莫要诓我。”柳烟桥苦笑,凤家是何等显贵,凤遇竹不顾全大局意气用事,凤将军凤夫人总不能由着她的性子闹。
凤遇竹知道自己这番话柳烟桥自是不信,她环顾一周,锁了房门,压低了音量对眼前人道:
“姐姐听完,便明白了。”
醉春阁后院——
一袭紫衣穿梭于走廊中,蓦地,她停下了脚步。
“胡姑娘,”陈家宝伸出折扇挡住胡沁思的去路,笑吟吟,“许久不见。”
胡沁思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陈公子。”
真是难为他了,竟在这儿来堵自己。
“你这副表情,倒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陈家宝收起折扇,表情贼兮兮,“那日的话,你再怎么样也该给我个答复才是。”
女子连白眼也懒得施舍:“话我已说明,是公子执意纠缠。”
“那日的答复不做数。”男子道。
“那我便再说一次,”胡沁思正色看向他的眼睛,生怕他听不清似的,一字一顿道,“我对公子,并无半分情意。”
“我不信。”
美人无语,索性不再搭理,自顾自走了。
“诶诶诶!你不觉得我们很配吗?”陈家宝见人有了动作,赶忙跟上去,像只小蜜蜂,“你风流我浪荡,简直天生一对!”
胡沁思欲张口骂人,可陈家宝不仅骂她,还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地将自个儿也骂了进去,她一时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可气还是可笑,当即回了他一个微笑:“不敢高攀。”
这些个世家公子都发起疯来了,先是凤遇竹,后是陈家宝。
但不同的是,凤遇竹的话尚有几分可信,至于陈家宝……呵。
大抵是见凤遇竹发疯来了新鲜感,也来凑个热闹,而自己,不过是个玩物,充当了他的试验品罢了。
陈家宝觉得她这话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却也不甚在意:“我都说了,你风流我浪荡,谁高攀谁还说不准呢。”
不想和傻子说话,胡沁思面无表情,加快了步伐。
“胡沁思!”见人一眨眼跑到了前面,陈家宝扯着嗓子喊道,“站住!”
然而,微风吹过,那道人影也消散得干净。
彼时,房内——
凤遇竹一席话毕,柳烟桥的神色凝重起来:
“你这是在冒险!”
眼前人无奈笑笑:“别无他法。”
“姐姐,可信我?”
眼前女子看着她认真的眼睛,眼底闪过一阵阵复杂。
她微微抿唇,语气中带了丝斩钉截铁:
“信。”
可她终究是心存担忧的:“可……若是皇上赐婚与你……”
届时她的计划,岂不是尽数落空?
凤遇竹沉默下来,片刻,她才又开了口:“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只是……眼下只能委屈你。”她眸子沉下来。
柳烟桥摇头:“我这样的人,去什么地方都是向上的,再也低不到哪儿去,何况是凤府。”
她一个妓,已经是下九流,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委屈?凤遇竹口中的委屈,已经是她的奢望。
眼前人眉心现出一道沟壑,眼底粼粼:“我不爱听你说这些。”
柳烟桥是世间顶顶好的女子啊,怎么偏偏她自己意识不到?
女子扯出一抹笑:“好,不说了……”
柳烟桥总觉得她们的姓很配,一凤一柳,凤衔柳。别人都不要的残枝败柳,偏有这么只蠢凤凰来拾。旁人都不要的,她偏当宝贝。
小竹子,傻竹子……
“姐姐,”似乎是看出眼前人心绪复杂,凤遇竹眉宇中也带了几分酸涩,“是我要仰仗你啊。”
“有你的怜惜,我才能活下去啊……”
你为何又妄自菲薄呢?
她的姐姐变了。凤遇竹不想承认,每每这个念头冒出,她的心定要滴出血来。
在这漫长的十余年,柳烟桥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父亲严苛,幼年时极少能得到他的鼓励,而母亲又太过溺爱,只是心疼她,甚至于许多次都想让父亲放弃对她的严苛训练。
可当将军是她的梦想啊——
当一个人有了梦想,想在没有任何人的鼓励下走下去,何其困难。
但好在,好在上天给了她柳烟桥,每每她坚持不下去时,那个轻柔的声音便会自脑海中响起:
“小宝最棒了!加油!”
“小宝以后一定是最厉害的大将军!”
“怎么这样厉害,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世间,还是有那么一个人,一直支持自己这荒诞的梦想的。
她总想着,若是柳烟桥在,若是她心心念念的姐姐在,一定会这样鼓励她。因为先前便是这样。
她不会像父亲那样少言寡语,也不会像母亲那样松松软软叫她放弃,她会心疼自己,却也会给自己加油打气。柳烟桥就是这样的人啊,想做什么就要竭力而为,不能因为怕苦便中途放弃。
她是个坚定又自信的求学者,若是她在,只会问自己,为何要放弃?为何你便比男子差了?
是啊,她该是自信甚至是自傲的。可如今却在自己面前自惭形秽起来……
太过了……这世间的苦难未曾放过她一丝。凤遇竹心也揪作一团,她一直很庆幸在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遇见了柳烟桥,但如果能选择的话,她还是希望柳烟桥从未有过那般遭遇,宁愿自己用多一点时间去寻到她……
但好在,如今,柳烟桥又回到了她身边。
她心心念念的女子不再只是一个符号,不再只是她记忆中的一个点。这女子活生生站到她眼前了,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的一切一切,都不再只是幻想中的泡影。
这一次,她抓住了,便再也不会松开了。
凤遇竹紧紧握住了柳烟桥的手,生怕她突然消失似的:“姐姐,我再问一次……即便委屈你,即便要你一同冒险,你也愿信我,愿跟我回家么?”
面前人眉尾朝下,唇瓣却也弯出了弧度,眼中的柔情凝实,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
柳烟桥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慢慢站起了身,凤遇竹也不着急追问,就这么默默地瞧着她的动作。
只见柳烟桥从床底拉开一个小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放到了桌上。
那木盒凤遇竹自然认得,她静静看着柳烟桥白嫩的手打开了木盒,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兔子玉坠就挂在了女子的胸前。
天朝不成文的风俗,项链璎珞一类的首饰,只在夫妻间赠送,谐音“相连相恋”,又意为拴住对方的心。
而凤遇竹所赠之物更为精巧,金镶玉的工艺,端的是金玉良缘,九曲的链结,求的是长长久久。
这份礼柳烟桥迟迟不敢接受,可每看一次,便会感叹一次,也是难为她,为自己这么个卑贱货色费那么些心思。
她转过身,冲凤遇竹柔媚一笑:
“好看吗?”
凤遇竹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便是柳烟桥给她的答案,她最想要的答案。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