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叶归殿偏殿为出征准备了一日的羽阳,扶着酸痛的腰身起了身,朝着心胜宫走去。
不过她才刚刚走出几米,突然从叶归殿的角落窜出一个身影,御卫眼疾手快地将她压在了地上,十数人即刻围了过来,训斥道:“是谁如此大胆,敢偷袭陛下?!”
羽阳看着那身熟悉的神袍与灰色的头发,忙命众人:“快放开!”
众人这也才反应过来,那样的神袍还能是谁,便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羽阳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她,不敢置信地问:“夜莺……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莺跪了下来,双手叩在地上,行大礼道:“请陛下饶恕夜莺偷偷离开伯曼神殿,违背神的旨意之罪。”
“你快起来。”羽阳忙要上前扶起她,“你一定有什么要事,对吗?”
夜莺看着她,又看向了一旁的御卫,似乎在顾忌御卫们,羽阳便命道:“都退下,谁都不许过来。”
“是。”
众御卫退下后,夜莺松开了羽阳的手,再一次叩拜了大礼道:“再请陛下饶恕,夜莺欺瞒陛下一罪。”
羽阳眉头一皱,问:“你所指的是……”
“夜莺乃苏罗伊卡国公主,安娜,请陛下恕罪,夜莺自上次差点被掳走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仍想办法欺瞒陛下,夜莺有罪!”
羽阳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夜莺也有不说真话的一天,她有些不理解,便问:“为何要选择瞒着本王?”
“因为夜莺知道陛下瞒着我的用意,陛下和君上不希望我心里有负担。但是陛下,这是我的责任,今日听闻陛下要出征与萨勒森对战,夜莺知道,是时候承担起这份责任了。”
“你……”
“请陛下带上夜莺作为人质,方可要挟萨勒森!”
听到这句话,羽阳明白了,那日玫茵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诉她了,羽阳很是吃惊,在她心中夜莺是个并不那么坚强的人,她原以为她知道真相后会做出傻事,没想到她竟是选择了隐瞒,直到今日才开口。
外面的人都以为羽阳把伏芝夜莺关押在伯曼神殿之中只是拿她当做对抗苏罗伊卡的王牌,但只有与羽阳亲近的人才知道,羽阳非常在意夜莺,她不愿意夜莺知道残忍的真相,所以一直在努力地隐瞒她,希望她能抱着安全的谎言度过余生。
然而这一日还是到了,她还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羽阳问:“你可知道,萨勒森是如何残暴的一个人?”
“我知道,我也知道他并非我所想的那样,是个仁慈、善良、心怀天下的父亲,他只是个恶魔,一个抱着父爱的名义折磨天下人的恶魔。”
“所以……”
“所以我一定要与陛下前去,请陛下带着我,我的存在一定能帮陛下战胜他的!”
“本王怎么可能忍心……你是夜风最疼爱的妹妹,若本王带你去前线,本王不会原谅自己,夜风也不会原谅本王。”
“若陛下不带我去前线,我便不会原谅我自己,若我连这唯一的价值都用不上,那么我这样的无用之人,要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
羽阳惊呆了,看着夜莺那双绝美的灰色眼眸中的坚决与泪光,她可以想象,夜莺真的可能干出傻事。
“夜莺……”
“请陛下成全夜莺,我不想成为安娜,我只想作为夜莺,为万亭国做最后这一件事,从此之后,我便无怨无悔!”
羽阳闭上了眼睛,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睁开了眼睛对夜莺说:“若你要本王带你前去也可,但有一件事,本王需要你答应。”
“请陛下吩咐,夜莺必定做到。”
“事成之后,你不可以做傻事,本王将建立苏罗伊卡附属国,本王要你做苏罗伊卡国的女王,世代效忠于万亭。”
夜莺愣住了,她抬起头来,惊讶了许久后才问:“陛下,需要我?”
“嗯,本王需要你,所以就算你帮本王完成了杀死萨勒森的任务,你也不可以死,明白么?”
羽阳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样的话能不能改变夜莺那已经一心赴死的想法。
但还好,夜莺努力思考了一阵后,再次行礼道:“只要陛下需要,夜莺在所不辞!”
得到了她的答复,羽阳松了口气,但她也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夜莺冒险,她一定会最大程度保护她完成这个任务。
【两日之后 苏罗伊卡悬硙山下】
当浊立城的奏报传达到了赤域,赤域的信使再将信送到悬硙山下,夜风第一时间知道了羽阳要亲征的消息,急得当即站起了身来。
澜海见他慌乱,接过了信件,只一看后也皱起了眉头:“允深和陛下要到戈铎去?”
夜风的心揪在了一起,担心地说:“不是答应过我会在浊立城好好等我的么……”
已经与他们会合已久的星哲忙也接过信件,边说着:“萨勒森一直在北边,对悬硙山只是拖着,再如此下去,等北方战败覆灭,下一个危险的就是我们了。陛下知道,所以她打算靠自己打破这个平衡。”
“不行,不能让她这样。”说着,夜风便要往外走去,星哲忙拦住了他,夜风看着星哲的眼睛,从他那双冷静的眼睛里获得了安静下来的力量,坐了下来,只是沉默。
星哲对他说:“战场如此,陛下若想打破僵局未必不是好事。况且允深在她身边,到了戈铎还有泠天,他们会保护好她的。”
“可是……她要与萨勒森决战……”
澜海道:“我不觉得她会落萨勒森的下风,或许,她会是改变战场的关键。”
说着,澜海拍了下夜风的肩膀说:“相信她吧,君上。”
“我不是信不过她,我……”夜风泄气地说,“我只是担心她……”
此时,躺在屋里角落睡觉的雍炎打了个哈欠说:“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我们吧,这悬硙山攻不下来,谈什么打苏罗伊卡。”
说到此事,众人便沉默了。
【五日之后 戈铎境内】
羽阳带着允深与一万浊立军从浊立出发来到了夕华最北,等待了三日,终于等来了接应的队伍。
一见到那风尘仆仆的夕华军,羽阳开口便问:“你们统领如何?”
“回禀陛下,泠天大人还在前线交战。”
“与萨勒森?”
“萨勒森那厮最近都没有出现,让我们推进了不少。”
羽阳眉头一皱,问:“为何?”
“我们也不清楚,但三四日前他便销声匿迹了。”
羽阳有些担心,她看向了身后的队伍,允深见她如此便问:“陛下可是在担心什么?”
羽阳摇了摇头,往前看去,道:“出发吧。”
车队开进了原始的戈铎,那样的山路甚是颠簸,羽阳同允深坐在同一辆车里,本就会晕车的羽阳一路上皆是紧紧闭着眼睛,允深见她如此,有些担心,但又不习惯于开口关心她,便故作随意地说:“你若是不舒服,前面停车休息一下也无碍。”
羽阳摆了摆手,然而她突然胃里一阵翻涌,允深见状忙命:“靠边停车。”
车子开出了队列,停在了一边,羽阳忙开门下了车,扶着一棵树便是吐了出来。
看着她如此反应,允深忙用水灵力要帮她治愈,然而才刚刚把手放在她的身上,他一下便感受到了两种灵力的力量,他忙松开手来,思考了一会儿后,他惊讶地看向了羽阳。
羽阳已经吐完了,她抬起头,看着允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允深这才知道,原来羽阳已经身怀有孕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在有孕的情况下选择亲征,路途如此遥远,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都不一定受得住,她一个孕妇怎么能扛?
允深二话不说,拉着她的衣袖就要把她往车里塞,并说着:“不行,你马上回去。”
“际允深!”羽阳忙扯掉了他拉着的力气,扶着胸口,很是不适,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对他说,“万亭国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没了,万亭国怎么办?”
“我没了,万亭国不也还在?万亭国没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羽阳停顿了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地说,“我死了,肚子里的诺嘉后裔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
允深无奈地摇了摇头,激动地说:“我早几百年就说过你蠢了,没想到当了几年的女王你还是一样蠢,诺嘉羽阳!”
羽阳没有反驳,一是她不太舒服,二是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愚蠢,但她是女王,为了这个国家,她不得不愚蠢。
沉默了片刻之后,允深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从车上拿来了一壶水递给她,让她漱了口,喝了水,好了一些后才扭头看着别处对羽阳说:“我若是没有保护好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夜风不杀了我就算是便宜我了,更别提把妹妹嫁给我。诺嘉羽阳,我才不管你是死是活,但为了我的婚事,你必须完完整整一点伤都没有地回到万亭,知道么?”
羽阳知道允深也是关心她的,但他总不肯说实话,羽阳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对他说:“谢谢你。”
允深没有答应,回到了车上,羽阳也跟着回到了车上,继续朝着戈铎国的西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