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夜空作为御卫的最后一日,和那日从浊立军来到御卫队时一样,匆匆忙忙地交接了自己的工作,忙碌到了夜里才得以离开。
然而她才刚刚出门便发现了站在门边的允深,她有些吃惊,问:“允深?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允深看着她,笑了笑说:“你……要回去了吗?”
“嗯,御卫队的事都办好了,下一次来矢雨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点……还有点不习惯。”
“那我也要很久才能见你一次了吗?”
看到允深那样失落的样子,夜空忍不住笑了起来,允深见她还在笑着,眉头一皱抱怨道:“我在认真地烦恼见不到你的事,你还能笑?”
夜空摇了摇头,她看向了不远处的矢雨城城墙,想起那日离开浊立军时也是与澜海在那城墙上说话,她抓住了允深的手说:“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允深就这么被她抓着手,跑出了一段距离后才来到了向城墙高处而去的楼梯,带着他爬上了高高的台阶,牵着他到一处石栏旁,看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矢雨城说:“既然要走了,那就好好再看看这个地方吧!”
允深也望着矢雨城,但离别的落寞并没有消散,他仍是失落地说着:“可再怎么好看,我们也还是要分开了。”
“为什么要分开呢?”夜空歪着头看着他,问。
“因为你不在矢雨城,我就见不到你了。”
“你不想到皓月城找我么?”
允深一愣,眨了眨眼睛,扶了下滑落的眼镜问:“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可是马上就要当族长大人的人了,更何况,我还需要你呢。”
“需要我做什么?”
夜空烦恼地皱起了眉头说:“我不是很懂权力的博弈,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虚礼,你是政法部的外交官,这些应该都很熟悉吧?我……我想请你帮我。”
“帮你?”
“就是,你能不能……”夜空犹豫着,想请他每日来教她一些学识,可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然而允深见她如此吞吞吐吐,一下便误会了,还以为她要请他与她结婚,帮她抵挡这些麻烦的事情。他心里一急,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女孩先开口说这些话,他赶紧抓住了夜空的手说:“我可以帮你!我已经想好了,但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我今天等你到现在,就是要来告诉你的。”
夜空很是吃惊,她还以为她还未说出口,他就知道她要麻烦他当先生的事,激动地问:“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允深更是激动,也更是紧张,他浑身上下摸索着,却是一个求婚的信物都没能找到,心里一横,大声说道:“我愿意放弃际氏一族的身份,未来作为伏芝一族的人,成为伏芝夜空族长的夫君。”
“……”
夜空惊呆了……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允深的心跳快得不像样子,他看着夜空呆呆的样子,心中各种想法纷扰袭来。突然,他反应过来了,夜空似乎要问他的问题并不是成婚一事。
允深羞红了脸,背过身去,又急又羞地说:“抱歉……我,我误会了,你……”
然而还没等允深难过多久,夜空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将他转过身来,踮起脚尖,大声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反悔了!”
允深吃惊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时,夜空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对他说:“我!伏芝夜空!一直一直!都很想和允深结婚!”
“……”
“一直!很想!”
夜空的声音很大,不远处看守着城墙的守卫们也都听到了,好奇地看向了他们两人这边,而允深的脸早已经红得像个番茄一样,他也闭上了眼睛,小声说着:“笨蛋!这里还有不少守卫,你这么大声……”
“我才不管呢!”夜空睁开了眼睛,她松开了允深的手,一跃跳上了城墙的高处,吓得允深忙要扶着她,却见她高高地站在城墙的围栏上,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地喊道:“我伏芝夜空!就是要和际允深在一起!!!”
这一次,她的声音传遍了半个矢雨城,不远处还有人值守的御卫队队员们纷纷跑出来,看着站在高处的夜空起哄着,更不用说是城墙的守卫们了,他们早已经围了过来,笑着聊着看向了两人。
“夜空……”最怕丢人的允深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当夜空笑着从高处跳进他的怀中时,他仍是稳稳地将她抱在了怀中,也在紧紧抱住她的那一刻,突然只剩下拥有心爱之人大声告白的喜悦,露出了幸福的笑脸,将她紧紧抱着,只是口中一声声地责备着:“笨蛋,笨蛋!这么大声,大笨蛋!”
“我才不管呢,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了,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跑了,以后你就是本族长大人的夫君,跑也跑不掉了,知道不!”
允深无奈地笑着,松开怀抱,看着她顽皮笑着的模样,用额头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不管一旁的人如何用炙热的目光望着他们,只是温柔笑着望着她,说:“遵命,族长大人。”
夜里的春风带了一些暖意,仿佛夏日就在眼前,未来的数十个春日里,他们仍会与今日一样,拥抱着,相爱着。
【万亭纪年 1962年 夏】
数个月后,这一年的盛夏。
午后正是最令人犯困的时候,制衣局二楼罗蓝的房间里,羽阳正在一针针地绣上她大婚礼服上袖口的祥瑞图样。罗蓝坐在她的身边,戴着目镜,一点点地教着她针法。
“是从这里穿过去吗?”羽阳问。
“不不,是刚刚那个结的口,从那里穿过去。”
罗蓝年纪大了一些,眼睛更不好用了,戴着目镜也要凑近才能看得详细,便也就挨在了羽阳的身边,被她贴近的羽阳,一想到她是自己崇拜的人物,心中便是欢喜。
“可是从这里再下针的话,背面的这一针会不会太长了些?”羽阳又问。
罗蓝抓起了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如何回针,口中还念着:“你先这样……然后……这样,再弯过来,不就好了。”
羽阳轻笑了一声:“一个绣样都要大半日,这两套礼服怕是要做到明年了。”
罗蓝摇摇头说:“这几年我年纪上来了,没以前那么中用,陛下大婚的礼服,我怕是只能做一小部分,还好,制衣局这几年培养了好几个不错的,仁文也能独当一面了。”
“需要我帮忙不?”羽阳开玩笑道。
罗蓝见她玩笑,抬头看着她,也跟着她笑了出来。
羽阳很少有如此悠闲的午后,但偶尔来制衣局见一见罗蓝,已经是她的习惯。
在她与罗蓝一起说话、缝衣、绘画时,御卫们就在楼下守着,泠天便也是如此。此时是一日中让人最是犯困的时候,泠天便闭上眼睛休息个一两分钟,然而才刚刚闭上眼睛没有多久,羽阳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感受到了气息,睁开眼睛,却见她满脸笑容地看着他,看得他恍若隔世。
“陛下……”
羽阳嘲笑他道:“偷偷睡觉的队长大人,可是会带坏他们的。”
泠天没有笑,只是点头说:“臣知罪。”
羽阳见他不与她玩笑,只得是耸了耸肩,刚准备离开制衣局时,不远处一名御卫跑了过来,匆忙向羽阳行了礼,又看向了泠天,说:“还请队长尽快回瑞安城一趟。”
羽阳忙问:“出什么事了?”
“庆宁夫人病倒了。”
泠天一听,忙回身要与羽阳行礼,羽阳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臂说:“快去快去!不用管这些!”
“……是。”
泠天顾不上其他的,赶紧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跑去。
站在原地的羽阳有些担心,她从未听过庆宁夫人有过哪一日的身子不适,她好像一直都是那样,如铁人一般刚强,没有脆弱和倒下的时候。然而今日却是来人如此急报,羽阳心想,这次或许是不小的病痛。
她想起了些什么,望向了矢雨城西北方向的云若宫,命道:“去云若宫。”
“是。”
其他御卫将车子开到了制衣局门外,毕竟这里距离云若宫还很远,他们便载着羽阳穿过了整座矢雨城,来到了云若宫门外,羽阳独自走进了云若宫内,并没有见到雍炎的身影,直到走进了正殿内,右祭司檀令才转过身来,问:“是你么,陛下。”
“是我,只有你在么?雍炎呢?”
檀令摇了摇头说:“早说过的,这云若宫他待不住。但也算是尽责,每一日都在为陛下探查各处的情况。”
羽阳一笑,说:“我自然也知道,这云若宫是困不住他的,或许刚刚发生的那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檀令问:“出了什么事么?”
“庆宁夫人……似乎是病了。”
檀令听到这,微微皱起了眉头,问:“严重么?”
“她从不轻言病痛,此次却是从瑞安城中急唤了泠天他们回去,恐怕不是小事。不知……是不是她肚子的那个旧伤……”
“旧伤?”檀令疑惑地问,“什么旧伤?”
羽阳有些吃惊:“右祭司,您……不知道么?”
檀令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