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平时都穿着瑶装,也没人看得到这个伤,若是像你一样穿着军装,这么显眼的伤口定是藏不住的。”贺武望着手上的伤疤,有些伤感地说。
“陛下,这是?!”泠天日日守卫在他身边,可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手上竟有着这样触目惊心的伤疤。
贺武放下了袖口,继续为羽阳治疗,他似乎回忆起了许多往事,对泠天说:“连信锁,它原来的名字是连心锁,那是烟儿和我年少时的一个约定。她问本王,有没有一种灵术,无论两个人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能即刻感知到对方的呼唤,本王记下了她的幻想,苦练风灵术,终于创造出了这个小小红绳。”
一向觉得连信锁的名字拗口,泠天总猜测这个名字或许有另外一层含义,没想到这直觉竟对了,他说:“原来,所谓连信,不过还是连心。只是陛下,这和您手上的伤疤的有何关系?您又怎么会如此确定纺烟王后已经过世?”
说到这里,贺武又陷入了回忆的旋涡里,久久地发着愣,含糊不清地说着:“或许吧……我怎么能确定……但……连信锁戴得越久,对方灵魂与它的结合只会越来越深。创造出连信锁时我才十九岁,从她为我戴上连信锁的那天起,我一天都没有摘下过,她的灵魂的一部分早已经和这连信锁合为一体。”
听到这里,泠天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他并不插话,怕惹得贺武更是伤心,只是在一旁等待贺武继续说下去。
又缓了一会儿,贺武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她手中有我托她代为保管的诺嘉王族神器——拜同刃,你身为王族后裔,自然清楚拜同刃意味着什么。拜同之力,可刺杀一切灵魂,被拜同所伤的人,灵魂将被燃作烟烬,化作尘埃,永远不复存在……除了大祭司,她的灵力在万亭无人能及,在云若宫外,有谁能取走她的性命呢?我知道,她定是用拜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拜同刃……”
传说拜同刃有弑神之力,泠天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自尽。
贺武接着说到:“那一日,我突然感觉到手腕无比灼热,我望着那连信锁在手腕上燃尽,我知道,她死了,连灵魂都死了……我甚至能看到她化作烟烬的模样,看着她……飘散在天空里,荡然无存……”
此刻,泠天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用那拜同刃扎入心口,痛苦不堪,最终身躯被焚尽,化为烟烬,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一旁熟睡着的羽阳,不禁心中闷堵着,不忍再想。
贺武似乎也和泠天一样想起了纺烟王后,便也想起了身边这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他转身看向羽阳,苦笑着摇头道:“只是苦了这孩子,她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就白白挨了这么重的一刀。”
说出心里话,贺武似乎轻松了许多,看了看身旁的泠天,笑着对他说:“不必陪本王了,本王在此多为她注入一些水灵力,能让她好得快一些,你去看看夜风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泠天虽答应,心中却一点也放心不下羽阳,她受了那样重的伤,此时却连凑近去看看她如何都做不到。他依依不舍地多看了羽阳几眼,动作缓慢地退出了房间里。
泠天刚走出偏殿一段距离,随即发现不远处缓缓挪来的一队人马,定睛一看,那是岚雪王后的仪仗,正朝着叶归殿偏殿走来。
岚雪王后为何来此?泠天无暇多想,忙让身边的侍者通知贺武,自己则加快脚步来到了叶归殿前的台阶下,径直走到王后面前,单膝跪下低头行礼问安:“拜见王后殿下,不知道殿下深夜来此,可有要事?”
被泠天如此直接挡住了路,岚雪不耐烦地看向了别处,却也不敢真的得罪泠天,毕竟他是未册封的储君,面上虽然不悦,语气中还是带了笑的,对他说:“听说有贼人在王城内伤人,本后担心陛下安危,特赶来看望陛下。”
“陛下无碍,还请王后殿下放心,天色已晚,请殿下早些回宫休息,若因此小事惊扰殿下,下官担当不起。”泠天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若让岚雪王后发现陛下的偏殿躺着一个长相与纺烟王后如此相像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能是小事呢?这矢雨城内竟有人敢做出杀人之举,还算小事?本后还未问你与夜风是如何把控这矢雨城的防卫,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若今日受伤的是陛下,你与夜风的脑袋赔得起吗?”见泠天并不放行,岚雪也不打算与他客气,拿出王后的架子,训斥起他与夜风护卫不力。
“不怪夜风,今日是下官因家中琐事耽误了本职工作,还请殿下惩罚。”
他如此把责任担在自己肩上,岚雪反而不能训他什么了,左思右想,实在没有法子,便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女,侍女忙上前对跪在地上的泠天行礼说到:“泠天大人,殿下得知矢雨城内出了事,实在担忧,您在此拦着也只是耽误时间罢了,让殿下……”
没等侍女说完,泠天声音低沉冷冷地打断了她:“退下。”
侍女并没有看到泠天的眼睛,他仍然保持着谦卑的跪礼,可仅仅是这一声,那侍女早已是吓得不住发抖,连忙退到了岚雪身后,两手攥紧了袖口,大气都不敢一出。
虽泠天冷言训斥的是岚雪的侍女,岚雪却很清楚,他针对的正是自己,她看了眼身后的侍女,平时再稳当不过的侍女竟是也有这番狼狈模样的时候,岚雪默默叹息拜服,泠天身上的确一直存在令人敬畏的王者风范,即使眼下是作小服低的姿态,却也一点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卑微的气息。
但岚雪是臻家女儿,一国之母,她不会让泠天就这么把自己拦在这叶归殿外,更不会臣服于泠天的气场,她往前走了两步,俯身握住了泠天的肩膀,望着泠天那冷峻的双目,眼中笑意柔和,举止却带着严令,就这么扶起了泠天。
为尊者的岚雪王后用身体接触扶起了他,出于规矩礼教,他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站起身来,她看着他的眼睛,伸手让一旁的侍女再次扶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对泠天说:“有劳你如此为本后和陛下着想,陪了长沁一天,今夜你也累了吧?”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侍从们,严厉地命道,“送泠天大人回瑞安城。”
话毕,一群归岚雪王后所管辖的侍卫们从仪仗的最末小跑上前围住了泠天,挡住了他行动的方向,岚雪侧目看了眼被拦住后一言不发的泠天,调整姿态,端庄地走上叶归殿的阶梯。
待岚雪王后走到叶归殿前,泠天看着身边的侍卫,面上带着轻微的不悦,道:“真想把我送回瑞安城?”
一众侍卫慌忙退后跪下行礼,带头的侍卫慌张地致歉:“属下无礼!”
“各司其职罢了,回去吧。”泠天没空与他们多费口舌,只留下一句话,匆忙赶上了岚雪王后的脚步,走进了叶归殿偏殿。
泠天刚进门就见到贺武正在与岚雪说话,房间内,一群人抬着担架准备离开偏殿,担架上似乎是盖着白布的羽阳,只听贺武叹着气对岚雪说:“哎……可怜的小姑娘,已经没气了,犯人已经抓到,夜风那边正在处理,这么晚了还让你跑这一趟,你放心,本王没事。”
岚雪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被送走的“尸体”,直到那“尸体”被送出了偏殿,她才惋惜地叹了口气,对贺武说:“没想到矢雨城内戒备森严,竟然还能出这样的事,幸亏陛下无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贺武呵呵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不必担心,也不早了,你一向早睡的,都这么晚了还特地过来,劳你费心了。快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夜风与泠天会处理好的,你大可放心。”说完,贺武看向了一旁的泠天,泠天忙上前一步,鞠礼对岚雪保证道:“请王后殿下放心,下官与夜风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
岚雪一声叹息,点头回应,随后拜别了贺武,快步离开了叶归殿。
明明刚刚还赶着要到叶归殿来,此时又赶着要离开,泠天感到不妥,刚要请示贺武,贺武压低声音对他说:“不必担心,本王命人将小姑娘送去交予夜风,她找不到人的。”
“是……”
有夜风保护,此时羽阳算是暂且安全了,不过一想到岚雪王后的异常,他有些担忧起来,今日一事难道真的与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