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天,甘草汁似乎有了作用,苇刃青手指开始抖动,痛苦从某处开始蔓延,从胸腔里生出极骇人的惨叫,声音穿透力极强。城里的百姓大多被惊醒,寻找声音来源。
隔壁的傀灵似乎也有了反应,他们不再像堆死肉瘫着,而是像木偶一样立起,随着苇刃青的声浪变大,傀灵也开始嚎叫,欲挣脱锁链,逃出牢笼。
嘶吼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苇刃青的头颅果然长了回来,白彻躲在一旁,早已被这扰乱心智的尖鸣吵得难以安神。苇刃由一在另一间牢笼里时刻关注着傀灵的动向,不过自从苇刃青停止喊叫的那刻起,傀灵就又成了瘪茄子。
“苇刃青?苇刃青?没事儿吧?”白彻看着苇刃青新长出的头颅,有些血管还裸露在外。眼神空洞无神,环视着牢房里的一切,由一也来查看情况。
“青儿?”剑圣直接上手查看,用袖子拭去脸上的血迹,但不管两人怎样喊他的名字,苇刃青都没有一点回应。
“先把他放下来,让他休息休息,应该没什么大碍。”
白彻打开锁链,两人合力将苇刃青扛回房内休息,一路上没有反抗,直到第二天正午,苇刃青才昏昏醒来。
“我这是?”苇刃青照着镜子,面容想比从前更令人胆寒。皮肤如婴儿般细嫩,血管隐隐可见,惨白的瞳色,像是被诅咒的鬼婴,再配上他健硕的骨之躯体,让人望而生畏。
“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这几日和你在牢中研习,城里来了不少客人。一会我过去招待招待,你先好好歇息。”白彻端来饭菜。苇刃青应允,也知自己如今这模样只会吓到别人,只得在房里休息。
白彻急忙赶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行头,到会客堂查看。
到堂中一看,养子墨和养听春正侍候着几位前来援助的江湖人士,端茶倒水,活像是白彻手下的侍卫。
“各位豪杰,在下临渊郡总领白彻,近几日有要事在身,招待不周,请见谅!”白彻拱手躬身,表明歉意。
“白总领不必客气,如今国难当头,我辈自当以命相拼。”文祥起身相迎,扶起鞠躬的白彻。
“几位是何派高人,日后报答也有个门路。”
“我几人从壶陵山而来,影疾宗传人。我掌门师兄出城练功去了。”文瑞回话。
白彻坐上中间的座椅,向影疾宗的两人介绍幽兰派兄妹。
“这二位从幽兰派而来,也是为了临渊郡的安危。”
文祥文瑞虽然没直接和幽兰派打过交道,但他师父缃衫当时来风岚城参加武尊会时正是被养修竹所毒害。两兄弟刚刚喝下养听春斟的茶水,突然觉得心中腹中有些痉挛。养子墨看出两人心生芥蒂,听春连忙上前解释。
“临渊郡至今日模样,都是我派罪责,我二人身为门下弟子,自当以性命相弥补。二位不必害怕,我师兄的做派与我们不同,日后上了战场,我二人定在前线拼杀。”文瑞先前只当她是个倒茶的侍女,没仔细端详,现在细细看去,养听春的美貌完全让他放下了戒备,先前铁青的面色变得红润羞赧。
“报!”城门士兵又来汇报,“城外有异响,似有千军万马往这奔来。”
“一看到你就没好事儿!”白彻从椅子上跃下,疑惑不解,“这么快?还不到一个月呢?”
白彻在屋里来回踱步,养子墨凑到跟前,耳边轻语。
“雾草已经备好了,清睛水也熬制装瓶了。”
白彻拿不定主意,赶忙叫人请苇刃由一过来,但下人找遍了整个内城也没寻到人影,城门上的士兵看着远方的漫天黄沙,尘土飞扬,连连催促着白总领决断。
一人翻转进会客堂,面露惊恐,两腿发软急忙找了把椅子坐下。
“怎么了掌门?”文祥文瑞一左一右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傅安和。
“我正在林子里练功,突然地面开始颤动,越来越强烈。我跃至树尖,那竟然是一群白骨!”
“傅掌门,这便是多年侵扰黄土的真凶,你看到的那些只是幽影会的喽啰,后面应该还跟着不少傀灵。”养子墨递上清睛水,“诸位,这是明目水,等骨兵到城门时,会生起一片大雾,饮此水可无视雾气,到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切记,千万不能受伤,那怪物对血腥味儿格外敏感。万一不幸真的受伤了,就赶紧撤出大雾,保全性命!”白彻面色凝重,比前几次都更紧张谨慎了。
养子墨和养听春兄妹带了十几个民兵出城门,手上拿着雾草吹出紫色雾气,只过了几分钟,雾气腾腾,笼罩在白临城周围。白彻让亲信带着百姓从后门逃往清乐郡,随后和影疾宗的三人和赶来帮忙的江湖人士喝下清睛水,浓浓紫雾瞬间消失于无形,视力也增长百倍。
“我们分头行动,埋伏于城中广场周围各处,那里地势宽敞。诸位见机行事,万不可轻敌!”白彻再三叮嘱,转身往地牢去了。其余人也找了藏身地,等待一招克敌的机会。
白彻在蜿蜒曲折,狭窄绵长的地下孔道中穿梭,直奔先前实验苇刃青身体的那间审讯室,苇刃由一果然在那儿,他身旁还有一具瘫在那的躯体。
“这是?”白彻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苇刃青,不过他好像被迷晕了,没有一点意识和反应。
“这几日重塑苇刃青的身体,每次伤痛的刺激都会唤醒隔壁的那两个剑傀,我感觉他和那些傀灵间似乎有什么联系,我怕一会打起来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先把他关在这更稳妥些。”苇刃由一狠狠勒紧苇刃青身上的寒铁锁链,为了以防万一,还把他身上的白骨和锁链上的孔洞别住,除非锯断骨头,否则根本无法挣脱。
由一绑好苇刃青,喝下药水后和白彻直奔平日伺候白彻和客人的伙房。
两人拿上菜刀,给伙房里的活物都放了血,猪血、鸭血、鸡血,装了满满两大桶。一人一个搬到城中广场中央,苇刃由一一脚踢翻血水桶,鲜血洒了一地,血腥味蔓延开来,广场上紫色的雾气也被染成红色。
文祥文瑞嗅到空气里增添了几分血臭味,想起白彻先前提醒的话,不由得双腿颤抖,心里发怵,傅安和强装镇定,示意两人性命要紧,万一不敌赶紧撤离。
由于骨兵列阵而行,整齐踏步,脚步声轰隆。声音越来越大,直逼城里众人的防线,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表现出了类似于孩童时躲猫猫时的怯懦感。躲在暗处没能让他们掌握主动权,声势浩大的骨兵渐渐逼近,仿佛他们才是雾中待宰的猎物。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陆续有什么东西闯入广场周围的紫雾中,由于不是人血,它们好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随着进城的骨兵越来越多,“盟军”的藏身处也越来越危险。
文祥文瑞并没有因长时间蹲在街边的木桶后而感到无聊,因为此时正有几个骸骨立在他们眼前。
那骨头在雾气里完全分不清方向,哪怕它距离文祥文瑞的脚尖只有寥寥几步还是看不见两人。不过师兄弟喝了秘药,看得一清二楚,此时的心跳声宛如庆宴上的兽皮大鼓轰隆作响。一旁的傅安和面色还算体面,但心中也生了几分退意。
忽然骨兵脚下绊蒜,似乎踩到什么东西,踉跄了几步,结结实实的踩了文瑞一脚,疼的嚎叫,一嗓子唤醒在雾里等的心急如焚的剩余几人,全都严阵以待,生怕灾祸降到自己头上。
文祥起身一脚踢开骨兵,再看文瑞的脚面已经血肉模糊,成了未去骨的肉饼,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无法行动。而且流出的鲜血让骨兵兴奋起来,四面八方的骸骨围过来,文祥拖着疼的翻来覆去的文瑞,半天也没挪动几米。鲜血的味道愈加浓烈,骸骨开始四脚着地,奔驰而来。
眼看就要扑到两人身上,天空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在紫色雾气中闪转翻腾,在骨刃即将穿过两人身体时一把将两人带到白临城中央高楼之上,文瑞疼痛难耐,无暇顾及;文祥扭头一看,竟是掌门师兄傅安和。
“掌门,几日没看你练习,心法竟修炼到如此地步了,带着我们两个在这帮怪物中间穿梭如入无人之境。”文祥脱离险境,看着眼前能力不群的傅安和,之前的偏见和分歧似乎也渐渐散去了。
“少说恭维的话,看看下面。”文祥顺着傅安和手指的方向看,城内和城外方圆十几里几乎全是骨骸的身影,“你先去屋子里找找创药,照顾好师弟,我去看看情况。”傅安和一跃而下,站在树枝之上伺机而动。
在广场上方的楼阁中,苇刃由一倚在窗台看着楼下,白彻心已经凉了半截,毕竟这么多的骸骨,仅凭他们几个完全不可能退敌。
正当白彻准备劝说由一放弃此城,带着盟军撤到清乐郡时,突然黑幕降临,笼罩在紫色雾气包围的广场之上。白彻和剑圣也不知是援军还是强敌,只能在上方观察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