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忧在巷子里艰难前行,他本想回头同生死共患难,但想到自己此时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回去也只是给人家增添负担。过了好半天,才跑到那间茅屋。离清云正坐在草席上发呆。
“你跑哪去啦!我们两个为了找你和别人打起来了!”凌无忧瞪着眼,质问清云。
“你们?那男人没找你麻烦?”
“开始有些误会,后来解释开了。你到底去哪了呀?”
“打起来了?单是找我不会和别人打起来吧。”
凌无忧偷笑,从怀中掏出整只烧鸡递给离清云,嘴里还在嘟囔,
“给你带吃的,你还怀疑我。”
平日里两兄弟只能靠城里时有时无的救济粮度日,偶尔能从酒馆里客人剩的吃食中找点油水,见到整只烧鸡,离清云一把拿了过来,不管是头是屁股,胡乱塞在嘴里,转眼间就只剩寥寥几块鸡骨。
“这鸡你是从哪偷回来的。”
“你去给我偷一只回来!这是那男人请我们吃的。”
“你有什么功劳吗?他会平白无故请我们吃?”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人还是挺好的!”
“你们不过相处半天,你就得出结论了?”
“他现在还在那边和人搏斗呢。”
“你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不管人家?”
凌无忧有些羞愧,不敢直视清云,埋着头,闷不作声。
“走吧!我们出去找找他!”
从茅屋到正街的距离不过几里,两人急忙奔走,马上就到了事发现场。
秋风飒飒,两人在如雨般的落叶中寻找那男人的身影,平日里熙攘喧哗的闹市,此刻被杀气惊骇,空无一人。
“你看那有个人瘫在那里,过去看看!”
二人跑到东宫苏的尸骸前,凌无忧瞬间双腿绵软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哭声凄厉;离清云呆在原地,不作声,眼神空洞,似有所思。许久过去,凌无忧把东宫苏腰间的酒葫芦卸下,仔细拭去葫芦上的血迹,搂在怀里,又是一阵泣雨。
“别哭了,搭把手,抬到后山埋了吧。”清云轻拍了拍肩膀,把手递给无忧,二人一前一后,将东宫苏抬到了茅屋后的荒山。
徒手翻开山上的黄土,无忧虽然已经双手血肉模糊,但还是小心将尸骸摆正。
“无忧,别伤心了,去茅屋里翻翻还有没有他遗下的东西,拿过来一起埋了,也算送他最后一程了。”
清云见无忧远去,从旁边树上的粗藤上取得一物,绿布缠了一层又一层,拆去伪装,竟是东宫苏的随身佩剑。清云把他藏在东宫苏身下,无忧回来也没发现半点异样。
二人埋上厚土,找来一石片,刻上无名二字,无忧从林里觅得几束白石竹,倚在石碑前。
伴着余晖泻下,两兄弟相伴而归。
风岚城一客栈雅间内。
“有翎儿的消息了吗?”说话这夫人生的天仙容貌,谈吐间带几分江湖风气,步履间缠几缕美人柔情。不过现在似乎心事重重,眉头紧锁。
房内另一人,身长体瘦,俊朗翩翩,三分文人骨,七分侠客肠,束身长衫,腰间挎两柄精钢游龙剑,打眼一看就知不是无名小卒。
“苏儿去寻他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翎儿从小不慕功名,从来是独来独往,武尊会他不去就随他吧。”
“慈母多败儿!武尊会上各门各派悉数到场,虽说只是比试,但也是带着本门的颜面,如今本门派的大弟子都不在,真不知到时候怎么和各派掌门解释!”
“丈夫生于天地,做事光明磊落,我相信翎儿不会无缘无故下山,后天武尊会上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想各位掌门不会抓住不放,至于比试,苏儿最近武艺进步很大,也能和各派弟子比试比试了!”
男人踱步在厅中,“我当然清楚苏儿,我是怕这个翎儿在外面惹是生非,到时候节外生枝,这小子,只有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这男人正是剑傀派的掌门薛综文,女人则是他的夫人令于月,二人在江湖中声名鹤立,是有名的神仙眷侣,不过在二人继承前任陆肃的掌门之位后,剑傀派江湖地位日益衰落,不是二人能力不济,而是剑傀派的掌门秘传的玄傀血剑的剑谱在陆肃死后遗失,这事是剑傀派的绝对秘密,不过不幸被泄,致使剑傀到了今天这般模样。
薛综文不在踱步等待东宫苏的回信,推开房门,一行人正搀扶着闯入客栈,
“师兄,咱们这伤师父一眼就看出来了,到时候怎么解释?”
“师父问话,你们都别吭声,让我回话。记住!剑傀派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薛综文瞬时双眼放光,慢步走上前,
“各位少侠英年才俊,气宇不凡,今日得见,实乃鄙人有幸!敢问各位是哪门哪派的高徒?”
傅安和上下打量薛综文,也知这人不是寻常百姓,今日如若怠慢相待,后天的武尊会上万一相遇恐失体面,于是拱手相言,
“晚辈傅安和,这几人都是晚辈的师弟,家师缃衫道长,还未拜见前辈名号?”
“原来壶陵山缃衫道长的高徒,那就不奇怪了,贵派有诸位这样的青年豪杰,真乃幸事。鄙人名号不足相提,只是素来仰慕江湖人士,贸然上前,还望见谅。刚听你说剑傀派,他们也来风岚城了?”
“剑傀派吗?这晚辈不清楚,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叙,请前辈恕罪!”
薛综文知自己问不出什么,傅安和也清楚薛综文的城府之深,于是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上楼各回各屋了。
“怎么吃饭吃了这么久啊?”
“几个师弟吃的太撑,我们在那歇息了一会儿才回来的。”
“山上修炼清苦,这次下山就算给你们开开荤了。对了,有没有见过其他门派。”
傅安和见身后的几个师弟支支吾吾,于是抓紧回话,
“师父,我们一路谨遵教诲,不敢多言,也未曾见过其他门派的踪影。”
“这就奇怪了,后天就是武尊会,各派高手也应该尽数到齐了呀。”
堂上一人,缃色道衫,骨瘦如柴,目光如炬,年将过半百,盘坐在座上,像是三清观壁上的人物。
忽然房外穿出刀剑相交之鸣,傅安和给缃衫道长递上道靴,开门观战,
楼下两伙人各持刀剑互不相让,为首的两人,一个五大三粗,一个短小精悍,两人兵器相抗,不分伯仲。
“两位壮士,有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的说,给在下个面子,放下兵刃,有问题就好好谈谈!”
两人打红了眼,根本听不进缃衫道士的话,只见道士从二楼一跃而下,飘落在两人中间只一掌就将两人分散开来,武器也被打落在地。
“晚辈长谷派李奇居,敢问大师是何门何派的前辈。”壮汉率先发话,
“原来是奇居师侄,贫道缃衫。”
另一矮个子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没缓过来,只是看着缃衫似乎有话要说,缃衫也明其意,上前问话,
“少侠是哪位大师的高足?”
“在下的名号不必与你,可我师父您再熟悉不过了!”
“贫道在壶陵山上清修多年,与江湖朋友多年未有往来,敢问尊师名号。”
“玄衫道人。”
缃衫道人一惊,片刻过去,微微一笑,俯下腰搀起矮个子,
“师弟最近还好?”
“好?好的不得了!不是你把他逼下壶陵山,我们至于到今天无门无派,无依无靠吗?”
傅安和看师父被那矮子怼的哑口无言,也从二楼跃下,抽出道剑架在矮子颈上,
“你这无名小卒敢和我师父这样说话,就算是你师父来了都得恭恭敬敬叫声师兄!”
“安和!不得无礼!”缃衫一掌将傅安和手中剑打落在地,
“贤侄,其中有些事情缘由未与师弟讲明,待后天武尊会上,我自会与尊师相见,还请贤侄先行通告一声。”
说罢缃衫将地上的矮子的兵器递与他,矮子见情势不在自己这边,浅躬了腰,随后和身后的道众急忙离去了。
“奇居贤侄,你们俩伙人为何大打出手?”
“店房内的雅间只剩一间,我们先来,那矮子不讲道理,强要占去,我不肯,于是就…”
“世间权利争执不休,贤侄谨记让人一寸如获三尺。”
“缃衫师叔教训的是。”
“你师父尹朔为何没一同前来?”
“晚辈先行探路,家师与其余弟子被大雨耽搁了行程,不过应该也快到了。”
“尹朔师兄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好福气。好了,多日赶路一定累了,快上楼歇息吧。”
李奇居和几个门徒深拜一礼,进了雅间。
缃衫正教导弟子引以为戒,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吠,壶陵山众弟子拔剑出鞘,围在缃衫身边,缃衫不慌不忙推开弟子,走到客栈门口。
阴云密布,沙石飞起。店家养的幼犬瘫死在地上,门前的花丛枯的枯,死的死。缃衫从地上捏起一撮泥,放在鼻前,一股浓厚刺鼻的草药味道扑面而来,细嗅片刻,只觉天旋地转,傅安和看师父似有不适,急忙上前,搀扶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