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小时候也这样,在院子里头玩累了,就在亭子里睡。”
“小时候是个瞌睡虫,整日都困,还爱哭,摔倒了要哭,困了要哭,不愿意上学堂也哭。”
“真的?”宋九思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无邪还有这样的时候呢。”
“她小时候和现在大不相同呢!”她轻轻感叹道。
“是啊……不过自从她的生母姚姨娘去了之后,她就再也不哭了。”
“姚姨娘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她们主仆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同亲生姐妹一般。”
宋九思很是惊讶,她原以为徐见山与无邪二人感情如此之好,定是同胞兄妹。
徐见山看出她面上的诧异,轻轻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同无邪感情如此好的。”
他转过头去望窗子外头的大雪,思绪仿佛飘到了很久远的地方,“我母亲因病去世后,姚姨娘不久也寂寂而终,只留下五岁的无邪。”
“她那时候才一丁点大,因为没有姨娘照看,身边的乳母和丫鬟们也不上心,瘦得跟个小鹌鹑似的。”
“有一次无邪发着高热,丫鬟们还不给请大夫,被我撞见了,就狠狠教训了那些恶奴一番。”
“那时候其实我也整日浑浑噩噩,母亲去世,父亲很快迎娶了新人。整个府里,属于我母亲的一切仿佛都被慢慢抹去,母亲的陪房丫鬟们走的走,散的散,整个府里能记得我母亲的,竟没有几人。”
“我遇到了体弱多病的无邪,整日照顾着她,无暇去想其他事。时间一久,竟有了些相依为命之感。”
徐见山轻描淡写,将自己过去的伤痛完完整整地展开在宋九思的面前。
他的眼睛满含悲伤,却毫不避讳地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
仿佛在告诉她,所有隐晦的,难堪的往事,他都会毫不隐瞒,赤忱对她。
宋九思红了眼眶,大颗的泪珠顺着饱满的面庞滚落下来,她不好意思地避开徐见山的视线,背过身去擦拭。
徐见山见她这样,反而释然地笑了,他一把拉住宋九思手,掏出手帕给她擦泪,“我说我和无邪的事,怎么你反倒哭了。”
宋九思瞪他不明白女孩子的心事,“但凡有了心爱的人,都是痛他之痛的。你和无邪受过这样的委屈,我心中能不伤心吗?”
她哭过的眼睛水光盈盈,明明是生气,可眼波流转,自有无限风情。
徐见山爱极了她这样子,轻轻将手中握住的柔荑往唇边一送,唇瓣贴在她的手心上,“是我说错了话。”
他眼神专注,视线一心只落在宋九思的唇上,不自觉靠她更近了。
宋九思仿佛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灼热的气流在二人的脸庞中间流动,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她的脸定然是滚烫通红。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俊颜,宋九思狠了狠心,将眼睛闭上。
徐见山看着心爱的姑娘霞染双颊,眼睫毛仿佛扇动的蝴蝶翅膀,泄露了她的紧张。
他心跳如鼓,不自觉轻轻舔了舔嘴唇,准备俯身下去。
壶中的米酒煮开了,白色的蒸汽从壶嘴中蒸腾出来,巨大的响声惊醒了沉浸的两人。
宋九思猛地睁眼,察觉到眼前放大的俊俏脸庞,她一把将徐见山推开,又手忙脚乱去将煮开的米酒壶提下来。
徐见山被推了个仰倒,哭笑不得地爬起来,见这傻丫头慌了神,赤着手就准备去提滚烫的水壶,他连忙拉住,“当心烫。”
宋九思这才反应过来,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徐见山用手帕包住壶柄,轻轻提了下来,又往宋九思的碗中倒了一盏。
米白色的汁酿在加热后更加醇香扑鼻,宋九思捧在手里轻轻喝了一口,甜香无比,回味无穷,果然成功了。
经过米酒事件的打岔,二人之间旖旎的氛围顿时荡然无踪,慢慢地喝茶谈起话来。
丝毫没发觉躺在榻上的徐无邪的异样,她紧紧闭着的眼睛睫毛被泪珠打湿,悄悄翻了个身,将哭湿的脸庞埋进枕头里去了。
莫潇潇走之前,要求再吃一次一品锅的烫锅子,几人相聚在一品锅的老地方。
莫潇潇生得美,又来得勤,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楼里上上下下都认识她,她带着阿磐脚步生风,一路打着招呼进了一品锅。
一品锅人潮涌动,阿磐跟在莫潇潇身后走得急,一不小心被路过的一男子挤到。
白色的面纱瞬间掉了下来,露出脸上深可见骨的恐怖疤痕来。
有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孩看到后大哭出声,“鬼啊!爹爹,娘亲,有鬼啊!”
阿磐神色慌张,在众人投过来鄙夷、害怕的目光当中仓皇失措,仿佛赤身裸体站在人群当中。
她一把捂住脸庞,伸了手预备去捡落在地上的面纱,面纱却被一个穿着绸缎长靴的男子踩住。
那男子四旬出头,长脸长身子,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生得这么丑还出来吓人!怕不是哪家窜逃的女奴吧!”
跟在他身旁的人很是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一边还顺着男子的话贬低阿磐,“哪来的丑女人,滚一边去!”
阿磐胸膛起伏,呼吸急促,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又被推搡了一下,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被莫潇潇一把抱住在怀里安抚,“阿磐,师父在,别怕别怕!”
沈淡竹一行人刚被酒楼伙计引进门,就撞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听着那一帮男子嘲笑一个无辜女郎的污言秽语,他皱着眉头出言阻止,“各位郎君何至于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后天有损,也不应该受此屈辱。”
那一群男子见沈淡竹面嫩年纪轻,还穿着书院的学子长衫,看起来就像是个好欺负的,更是不害怕掀起骂战,“少在这充大爷!有你什么事!”
宋九思闻讯而来,先将自己的手帕掏出来替阿磐遮住面庞,然后让小云将人带到二楼雅间去。
莫潇潇腾出手来,一双美目满是怒火,一阵旋风倏忽而过,旁人还未看清楚她的动作,那几个男子就一人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长脸长身的男子被打得脑袋一歪,吐出混着血沫的几颗牙齿来。
“你个贱女人,竟然敢动手打老子!兄弟们,给老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