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上的药膏子清凉，闻着淡淡的薄荷味，宋九思沉沉地进了梦乡，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院子里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刚醒时脑袋昏昏，她放任自己在软软的褥子上赖了一会儿。
门被轻轻敲响，外头是秦娘子的声音，“九儿，百川来了，说是寻你有事商议。”
宋九思一瞬间眼神清明，爬起来换衣裳，“娘，请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杨百川在院子里听到了宋九思说的话，扬声道：“慢慢来，我不着急。”
黄昏光线正好，远儿打开窗子，正在靠窗的书桌下练字。
杨百川好奇地走过去看，见远儿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样，倒是还挺佩服的，“你这一天天的，不是写字读书，就是练武，不累得慌吗？”
“改天我带你去郊外跑马怎么样？你会骑马吗？”
听到骑马二字，宋修远有些心动，但还是坚持着写完这篇大字，才抬头道，“我不会骑马，而且我今日请了假。下回旬休，夫子说不放我假了。”
“那就翘课去，明日偷偷去，跑完马，我再带你去千丝湖破冰垂钓，如何？”
宋修远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杨百川，都这么大人了，还玩心这么重。
他摇了摇头拒绝，“我得抓紧学习，明年要参加麓山书院的考试”，说着又低下头蘸了蘸墨汁，继续写下一张大字。
宋九思推门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杨百川歪缠的样子。
“你可别将我家远儿带坏了！”
“什么叫带坏，我是见远儿这么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样子，心有不忍，特意带他去放松放松。”
宋九思推开书房的门，“不是找我有事商议？”
杨百川看着头也不抬的远儿，叹了口气，“小小年纪，跟个老学究一般，人生多无趣啊！”
“百川哥，你即将弱冠，再不稳重些，以后怕是没有小娘子愿意嫁你！”
被小孩子将了一军，偏偏他说的还有几分道理，杨百川张了张嘴，竟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杨掌柜！再不快些，天都黑了！”
二人坐定在贵妃榻上，宋九思喝了一口滚烫的红糖姜汤，“说吧，什么事儿找我，这么着急。”
“天大的好消息，保管你听了惊得合不拢嘴！”
“今日你没去展销会不知道，咱们茶坊摊子比前两日生意火爆多了。不仅有本县的食客捧场，今日还有个外县的客商，说是要定一大批点心和奶茶回去呢。”
宋九思听后皱了皱眉，“咱们家的点心不能存放太久，奶茶里头有牛乳，也不能过夜。”
“虽说是临县，可还是得赶一段时间的路，即使是没变质，这口感也是大打折扣。若是吃坏了人可不好，这买卖做不得！”
“巧了不是！我也是这么跟那客商说的！我说你若是买回去，定要在短时间吃完，否则就会失却口感。”
“你猜那客商跟我说什么？”
宋九思摇了摇头，“他说什么让你这么高兴？”
“他说他家亲眷朋友都爱吃，每家分送一些，尽可以吃完。”
“你可知道他定了多少点心？”杨百川伸出两个手指头，“整整二百盒子点心，和二十大桶奶茶。”
宋九思面带疑惑，“他家亲眷能有这么多？”
杨百川说得太激动，口都渴了，也给自己倒了碗姜汤一饮而尽，却被辣得直吐舌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别装相了，接着说，后来如何？”
“后来我留了个心眼，派杜若悄悄跟着他。就见那客商一路和自家的仆人说，‘这趟出来，可能赚不少银子了。这点心和奶茶每样加价一两，倒手就有二百多两呢。’”
宋九思瞳孔地震，“临县有人倒卖我们的点心！”
这客商不妥妥是后世专业的跑腿小哥吗？有经商头脑啊！
不对，这客商一下买了这么多，还不担心卖不完，说明在临县有充足的购买者，自家点心何时在外县都这么有名气了？
“你也想到了是不是？”杨百川将扇子展开，美滋滋地扇风，却忘了现在已经是冬日了，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喷嚏。
是啊！市场啊！顾客啊！钱呐！
外县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宋九思恨不得自己立即将店开到外县。
“我仔细考虑过了，等再过几个月，攒下些营收，咱们不先急着分账，而是拿出来去临县再开间茶坊，如何？”
两个投资家野心勃勃，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宋九思手掌一拍小桌，差点将桌子拍倒，“好！此钱不赚，更待何时！”
“祝咱们的茶坊开遍大江南北！”宋九思端起茶碗，往杨百川的茶碗上轻轻一碰，笑得眉眼弯弯。
杨百川胸中也是壮志勃发，看着眼前笑得跟小狐狸似的女子，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七天的展销会落下帷幕，桃花坞和一品锅收获颇丰，宋九思和杨百川商量过后，在月底给大家都发了奖金。
一大筐的铜钱和碎银子，让后头排着队的伙计心头火热。
杨百川记账，宋九思将银子和铜板递到一个个伙计的手上，还笑着鼓励他们，“干得不错，再接再厉，争取下个月赚更多银子。”
伙计们个个脸上笑容满面，“是，多谢宋掌柜，多谢杨掌柜。”
宋大丫捏着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心脏激动得扑通扑通直跳，第一次拿着这么多钱在手上。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天气转寒，娘亲和妹妹连件厚衣裳都没有。
她决定今日下工后回家之前，去扯些布料，称几斤棉花，好给娘亲和妹妹做身新衣裳过年。
明珠听说她要去买东西，也说想跟着去。这些日子在酒楼干活，累得她回家倒头就睡，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都是和爹堵着一口气，咬着牙强撑过来的。
如今领了工钱，宋明珠笑得牙不见眼，要是月月有这样丰厚的奖金，她就是累死在一品锅也行。
她美滋滋地数着钱，盘算着给娘和嫂子买个珠花，给爹和哥哥们一人买双鞋子，再给自己添置身衣裳，她早就想要那兔毛披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