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还不应,你就把送来的聘礼退回给我。”
秦良听了这话大怒,“小妹还没应下,你就收了聘礼。就算是她答应这门亲事,这聘礼也应该由她自己做主,轮不到你来收。”
秦安见大哥生气了,拍着胸脯向秦良保证,“大哥,我还能贪了小妹的聘礼不成,这东西放在这,我先替她保管。”
他又转过头去向庄老太保证,“用不着三天,这事一准能办成。”
“只不过……”秦安故作沉吟。
庄家老太说话了,“怎么,还有什么事?”
“现如今小妹在城里头做事,庄家大郎也难得见上一面。”
“不如明日让他随我进城,等小妹见了他一表人才,又温柔体贴的样子。这门亲事指定能成。”
“她在城里头做什么事?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可不行”,庄老太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面露嫌恶之色。
“我小妹在东市开吃食铺子,叫秦嫂卤肉,铺子生意可好了,进了东市,你一打听就知道!”
庄家老太一听东市,心头火热起来,这东市的铺子租金是出了名的贵。
但她又故作矜持,撇了撇嘴,“女人家家的能开什么铺子,这外头的事还是男人来办得好。”
心中暗想着,等成了亲,这铺子就相当于是自家的了,到时候就让三郎接手。
秦安也心中憋着坏,反正这铺子也到不了自己手上,还不如将秦秋香嫁出去换一笔聘礼来得划算。
二人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约定好了明日辰时一道进城。
庄家三郎扶着自己娘亲回了家,正撞上准备出门寻人的庄家大郎。
“娘,怎的去了这么久!怎么样,亲事说好没?”庄家大郎讨好地伸手扶住母亲的手臂,眼中尽是灼热。
庄老太见了大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气得狠狠拍了他两下,“你这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
“娘,你说什么呢!我娶媳妇还不为了来伺候您的嘛。”
庄老太还能不知道自家大郎,就一个好色的毛病改不了。
自十五岁起,前前后后娶了三个媳妇都没了,他却没心没肺的,还在村里的孟寡妇炕上厮混。
若不是村里人话说得实在难听,她还不会松口让那秦氏进门呢。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孝顺,明日你和那秦家二郎一起进城,去瞅瞅那秦氏。”
“听说她在东市开吃食铺子,你去让她应了亲事,抓紧点趁早进门。这家里头没个媳妇可不行,你看你那屋脏得。”
庄家大郎一张丑脸上泛出微笑,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娘亲进屋,“我省得的,再过几天新媳妇进门,您老就等着享福吧。”
今日正撞上休沐的日子,进出城的人排的队老长老长。
排了一个多时辰的队,才堪堪望见城门。
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太阳的热气驱散了清晨微微的寒意,秦安跟着队伍不断挪动,前头进城的人群里却突然骚动起来。
城门口处,一群年轻的青衫书生吵吵嚷嚷,秦安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只隐约听见了什么“祖宗之法”,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秦安好奇地问排在前头的人,“这么多书生,这是做什么呢?”
那人也是一头雾水,有眼尖的人一眼认出了书生穿的衣裳,上头还绣着麓山书院的书院名。
“前头好像是麓山书院的书生。正抬着孔圣人的牌位游街呢!”
这事可奇了怪了,往日里只有书生去孔庙拜圣人的,哪有将圣人抬出来游街的。
除非,除非是为了吵架。都说读书人心思多,花样也多。
朝廷里头有御史同皇上意见相左时,御史就会闹着撞金銮殿的柱子。
书生对官府有意见,就会抬出孔圣人的牌位来游街。
青衫书生们手无缚鸡之力,遇上官府兵丁,连自保也不成。
抬出孔圣人的牌位来,任何正经科考出身的官吏,都不敢对孔圣人的牌位不敬。
这些书生的目标,是徐大人!
前头几个吼得最凶的书生,就包括姚昭在内。
他青筋暴起,大声对着后头的书院同窗慷慨激昂,“自高祖建朝起,从未有过女子入书院读书的道理,如今掌院大人一意孤行,公然招收女子入学,将祖宗规矩置于何处?将男女大防置于何地?”
姚昭唾沫横飞,说累了就立刻有一个人接上,“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抚育儿女。女主内,男主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这几人的话仿佛冷水进了油锅一般,在人群中搅起一阵风浪。
“天呐,麓山书院竟然要招收女学生入学?”
“这男女一同读书,怎么能行呢?”
秦安也在一旁搭话,在他看来,女子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抛头露脸,更别提去上书院了。
他是有些搞不懂了,这些书院掌院是怎么想的。
出城的队伍当中,一辆青色马车车帘子微微掀开,露出一张秋水般温柔的脸庞。
赶车的杜若见宋九思掀开帘子,忙对着她问,“大娘子,您有什么吩咐吗?”
宋九思摇摇头,看着堵得城门口水泄不通的愤怒书生,没想到招收女子入学的事情迎来了如此大的阻力,她有些担心徐见山。
城门口被堵住的事情,早有官兵去了县衙汇报情况。
今日当值看守城门的小队长正是马一黎,他手下的兄弟早就安耐不住了,想把这些闹事的书生全都抓起来。
马一黎见这些书生来势汹汹,还扛着孔圣人的牌位,连忙按住了手下,“别轻举妄动,等知县大人来了再说。”
双方僵持了好几刻钟,原本慷慨激昂的小老百姓们悄悄嘀咕起来。
一个担着两桶鲜嫩青菜的矮小汉子抱怨道,“这招不招女子入学,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何必堵着城门口不让出也不让进的,耽误我卖菜!”
“是啊,有本事到你们书院闹去,闹翻天也没人管。”
一句抱怨出来,引发了更多人的不满。
姚仁听了人群当中的隐隐约约的抱怨,扭着头去找寻说话的人,“刚刚是谁说的?士人皆以天下为己任,不平则鸣。今日我们在此,就是要向县令徐大人讨要一个说法。”
“我要问问他,为何鼓动我们掌院大人,招收女学生。”
人群中一片哗然,这麓山书院的事情,怎的又和徐知县有关系了。
马蹄疾驰的清脆声音越来越近,马背上的红衣女子在进入集市时勒住了缰绳,在人群前放缓了速度。
红衣女子利落地翻身下马,将腰间的棕色的马鞭随手扔给迎上来的马一黎。
“城门堵塞成这样?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