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污泥被擦干净后,露出手串真实的面目来。
乌黑发亮的滚圆珠子,细看下还有隐约的金色脉络盘桓在其中,还散发出一股幽幽的木香,沾在身上久久不散。
看起来是个好物件!
重阳假期是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假期,女郎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外出游玩。
但荀娇却被禁足在家,她捏着帕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听着丫鬟汇报来的消息。
丫鬟畏畏缩缩道,“二娘子,夫人和大娘子三娘子已经出门了。”
荀娇听了这些话,气得随手拿了桌上的茶盏就砸,正正好打在丫鬟的额头上。
巨大的疼痛在她的头上弥漫,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
丫鬟却不敢伸手去擦,反而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求饶。
荀娇面色扭曲,“好呀,是明知道赏花宴有贵人出席,故意甩下我。”
自从昨日得知,那位气度非凡的贵公子,竟然是新科探花,上京城世家徐家的长孙,又是这青阳县的知县大人。
荀娇的一颗芳心就扑在徐见山的身上,徐公子家世贵重,才貌人品,无一不是顶尖的。
这才是她要嫁的如意郎君,这才是能配得上她的好男儿。
听说今日王家的赏花宴,徐大人也会出席,她昨晚和姨娘商量了一晚上的衣裳首饰。
却没想到今日嫡母来话,说让她禁足在家好好反省,暂时不必外出了。
定是嫡母担心她抢了大姐和三妹的风头,故意将她绊在家中。
荀娇心头只有愤恨,丝毫忘记了昨日里她冲撞了贵人,又花费了几千两买了衣裳的事情。
云姨娘拉着她不住地安慰,“娇儿,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荀娇不乐意地扭在云姨娘怀里抱怨,“娘,她们就是故意的。”
云姨娘给她整理好落下的发丝,“让她们去,以她们的样貌,能不能得贵人青眼还未可知呢。”
“更何况,昨日里你不是与那位贵人有一面之缘吗?”
“以我家娇儿的人品样貌,那贵人见了定然动心。”
昨日荀娇无礼地冲进筵席里,云姨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在她心里,自己想要的东西,使尽一切手段都必须拿到。
否则她是如何进荀家门的呢。
一对母女亲亲热热,丝毫忘了跪在下首血都快流干的丫鬟。
丫鬟脸上惶恐,心头恨极,“二小姐,是你逼我的。”
虽得了姨娘的安慰,但荀娇还是坐不住,“若是错过了此次筵席,下次再见徐大人,不知是何时了。”
云姨娘听了荀娇的担忧,心生一计,“我喊管家去套车,直接送你去王家庄子上赴宴。”
荀娇面露疑问,“嫡母吩咐过了,现如今别说是出府了,就是这院子我都出不去。这荀大真能冒险帮我们?”
云姨娘咬牙,昨日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自己在床上使尽浑身解数,才把这事揭过不提。
若是又犯错……
可今日若是不去,被柳氏的女儿抢了先机。
日后在荀家,还能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
还是博上一博,等娇儿嫁入高门,以后连那女人都得看自己的眼色。
她心一狠,把荀娇往内室一推,喊丫鬟给她梳妆,“娇儿,你只管装扮,剩下的娘来办。”
今日的赏花宴设在王家城外的庄子里,徐见山是最晚到的。
等他下车之时,众人早在庄子前头等候。
布商王家,粮商何家,珠宝商岳家,青阳县有头有脸的商户,通通汇集在这赏花宴上。
作为主人的王项,此时跪在最前头,待徐见山喊起身之时,他才敢抬头看这位赫赫有名的徐知县徐探花。
不到弱冠的年纪,风姿卓绝。
他虽看着孱弱,行动间却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气度,硬生生盖过了他惊人的美貌。
怪不得以状元之才,硬生生被圣上点为新科探花。
这样的样貌,才能称得上是折花御使。
王项热情地招呼着徐见山进庄子,一边给他介绍。
“这庄子虽不大,但好在颇有野趣。种了许多南边寻来的果树。那边山头放养了些走地鸡,野兔,羊羔之类的活物。”
“还有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还算干净,里头有野生的鱼虾,吃起来颇为新鲜。”
“大人大驾光临,我们王家蓬荜生辉,只有这些俗物招待,实在汗颜。”
听着王项的吹捧,徐见山脸上带出了笑容,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实际上他是听到小羊羔,想起宋九思那日烤的羊肉串了,不自觉地眼角眉梢就带出笑意。
王项见徐见山一副愉悦的样子,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讨好这位徐大人。
将徐见山引到园子里,上百盆的牡丹,菊花,芍药争奇斗艳。
筵席就设在这花丛之中,徐见山坐在主位,王项招了招手,就有奴仆扛了整只的烤羊羔上来。
他将刀子拿在手中,亲手给徐见山片肉。
徐见山本是个冷清不爱笑的人,可是若是需要,他也能变成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性子。
明明他没说什么话,却能给在场的人一种亲切之感,一场筵席酒过半酣,气氛火热起来。
王项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地下去,不一会儿就上来了一队穿着薄衫的舞姬。
中间的舞女更是婷婷袅袅,酥胸半露,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歌舞结束,在王项的暗示之下,白纱遮面的女子坐到了徐见山的身边,还伸出蔻丹染红的素手为他斟酒。
眼见着她坐得近,连身上艳俗的脂粉味也传到了自己鼻尖。
徐见山很是不耐烦,吉祥连忙请她坐到别处去。
那歌姬往日里伺候的都是大肚发福的官差,陡然见了徐见山如此丰神俊朗的男子,喜不自胜。
她不顾吉祥的劝阻,竟然举起酒杯,喂到徐见山嘴边。
徐见山将酒杯摔在地上,腾地站起身来,“放肆!”
吉祥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把把这歌姬拉开。
王项这才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所谓礼物,正触怒了徐见山。
他立即跪地请罪,心里后悔极了,没打听清楚徐见山的喜好,就自作聪明地安排女人伺候徐见山。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是我自作聪明,该打。”
王项心一狠,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蠢货,怎么生出了让歌女伺候徐大人的这种愚蠢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