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见状,紧忙为他斟了一杯酒:
“哥哥莫要误会,圣俞兄此番去往华州,乃是应君实贤弟之邀同游华山。不想得知其母病重,故而其才前往同州探望。
此番他调任大理寺丞,据怀川来时的路上与我言说,哥哥明年即会复任馆阁校勘,编修崇文总目,届时你二人还怕无有相见之期么?”
欧阳修被他说得高兴,脸上的愁云瞬间烟消云散了。
遂兴致勃勃言道:
“对了,适才说到乾德三杰,我正欲与欧庆写一篇墓志铭呢。只是苦于一直公缠身。
“哦,这欧庆是为何人?是哥哥的本家么?不然何以要为他写墓志铭?”
“欧庆虽与张士逊、戴国忠同乡,也同样考取进士,闻达乡里。不过却不如二人仕途得意。
直至天圣七年(1029年),张士逊还以刑部尚书知江宁府,戴国忠也官至尚书屯田郎中时,他则仅为永春县令。
不过此从不抱怨,也不对前来巡视的上级官员言说自己乃张士逊同乡故友。更不攀附张、戴二人往上升迁。”
虽清贫如洗,却为官清廉,从不贪一厘银钱,更对族中孤幼者多加照顾。似此等风骨之人,怎不令哥哥我钦佩至极。
因此,到任不久,便备了香烛纸马去往乾德县西北广节山之原祭拜与他。不想在那里遇到他的公子欧世英。
我二人一见如故,遂引为知己,时常聚在一处饮酒赋诗,消遣酬唱。
后几日既是重阳佳节,我府第邻近有座马窟山,叫上怀川,咱兄弟几人一道登山赏菊,该是何等惬意抒怀。
邵雍闻言,情绪顿时低落下来,不免叹口气道:
“万万使不得,哥哥怕是忘记了小弟我如今还是杀人嫌犯,若大摇大摆的与你这位县令大人游山玩水,若被人告道官家处,少不得再遭罢黜。”
“这个我到不在乎,遥想景佑三年(1036年),希夷兄(范仲淹)因不满吕相把持朝政,向官家进献了《百官图》。
不想吕夷简狡诈,反被其以朋党之嫌罢黜饶州。朝廷也随即发布不准越职言事之禁令。
哥哥我得知消息后,偏于希夷兄被贬第三日,亲送其赴贬所,堂而皇之邀其宴饮于祥源之东园。
不独是我,秘书丞、集贤校理余靖亦上书为其辩解;太子中允、馆阁校勘尹洙更是具折自认为希夷兄朋党,我三人虽相继被贬,亦无怨无悔。
如今我认为贤弟乃清白之身,即是清白之身,管他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不想邵雍执意不答应,正当二人争执不下时,洛怀川走了进来。与二人见了礼,兀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
“先生,这案子也不是一日两日能侦破的,既然到了永叔兄的地界,理应客随主便。
换言之,衙门里不是还有陆县尉么?更何况我已吩咐魏胜与谢三跟着大旺伯去寻找线索了。
左不过是等候消息,倒不如借此畅游一番乾德县之旖旎风光来得痛快。”
欧阳修见他来了,又令冯七换了热菜,三人继续饮酒聊天。期间提到那群乞丐,欧阳修不无感慨道:
“想不到我的治下还有如此落魄潦倒之人,贺老六虽为一介乞丐,却高瞻远瞩,用讨来的微薄收入极力培养白孩成才。
此举令我惭愧万分,因此我欲创办学院,兴礼治学。”
邵雍闻言,对他的想法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遂问向洛怀川道:
“怀川,不知你以为如何?”
洛怀川忙了大半日,只顾埋头填饱肚子,被他一问,方才拿绢帕拭了拭嘴角道:
“我原来便答应为贺老伯他们修葺房屋,不想却被永叔兄抢了先。那里虽破败,然周围绿树成荫,屋前又有溪水环绕,倒是个清净的好所在。
依我之意,不如愿地修建一座书院,再于后面起屋舍数间,作为学子的下榻之所如何?
至于银子么,我估计兄长的清水衙门也拿不出这笔款项,还是由小弟一力承担好了。”
欧阳修闻言,一把握住他的手,连连摇恍道:
“贤弟不独是哥哥我的大恩人,更是乾德百姓之大救星。走,与我一道回衙门,咱说干便干。”
就这样,欧阳修硬拉着邵雍、洛怀川回了乾德县衙门,前脚刚进门,后脚陆县尉便来寻欧阳修说案子。
一见邵雍,不由质问道:
“姬先生奸杀之嫌疑尚未洗除,如何敢出现在大庭广众之前?便不怕坏了大人官声么?”
邵雍一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不想欧阳修却道:
“陆县尉,你的职责乃是尽快侦破此案,而非是为本官瞎操心。
不妨告诉你,如今这位姬先生已是我的兄弟。待本县书院建成,我还邀请他开讲大道之学呢。”
“建什么书院?就凭咱衙门里那点银钱救助百姓皆勉勉强强,又哪里来的盈余去建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