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连连摆手道:
“绝无此等可能,别看这孩子打小在乞丐窝中长大,确是仁孝守信得很。
一年冬日,贺老六病了,只想喝口新鲜鱼汤,这孩子居然去凿冰窟窿为他捞鱼。结果鱼倒是捞着了,他的一根手指也冻坏了。”
“依老伯的意思,他有可能去了哪里呢?”
被洛怀川一问,老乞丐顿时垂下头,眼泪似乎在眼圈里打着转,许久才哽咽着道:
“怕是已不在人世了吧。”
“老人家为何如此言说呢?莫非你早已知道些什么,或是感应到些什么?”
谢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老乞丐叹了口气道:
“白孩有一个与之十分相好的乞丐,唤做付猛的,这小子鬼点子多,人送绰号‘小诸葛’。
前些日子说是寻了好归宿,便拉着小山子前去汉江洗澡,准备捯饬一新,去见东家。
结果小山子回来报信,言说眼见着他失足淹死了。待我们得了信息赶去搭救时,连个尸首也未捞着。
后来小山子又说白孩准备进京前也曾去那里洗过澡,故而我才猜测他也不幸淹死了。疼得我这心呐……。”
言罢,忍不住再次老泪纵横。
洛怀川闻到这里,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又问道:
“老人家,你这纯属闻那小山子一人之言,并未亲眼所见。你带我去见那个小乞丐,我倒要好生问问他那个付猛是如何淹死的。”
“他呀,嫌我们这接连死了两人,说是被什么怨鬼缠上了,吓得跑去旁的县行乞去了。
如今我们那几间茅棚就剩下老的老,小的小了,日子难过呀。得,该说的也就这么多。我拿着这银子给大家伙置办些吃食,好歹也要过重阳节了。”
言罢,站起身,迈着蹒跚的步伐准备离去。
殊料却被洛怀川拦住道:
“老人家,可否带我去您的住处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话,在下也可资助一二。”
老乞丐未想到自己今日遇到一个大贵人,忙不迭应道:
“呵呵,那敢情好,我在头前为公子领路。”
就这样,洛怀川陪着老者置办了一些吃食,随着他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十分偏僻的所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塌了好几处的土砌围墙,几间草搭的茅屋又低又矮,显得尤为寒酸。越走近,越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心里不由暗道:
“想不到这乾德县内竟有如此贫苦之地,也不知欧阳修若亲眼所见,会作何想?”
这时,耳闻老乞丐老远便大声喊道:
“娃娃们,快过来迎接贵客。”
几个小乞丐正在玩游戏,闻到香味,一窝蜂围上来,争抢着帮谢三拿东西。
一个小乞丐则过来朝洛怀川施了一礼:
“贵公子大驾光临,使茅棚蓬荜生辉,快请坐下吃茶。”
洛怀川见他与其余几个乞丐不同,衣衫虽破烂,然却洗的干净整洁,又闻他讲话颇有礼貌,不由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读过书么?”
“俺叫贺一鸣,贺爷爷给起的。他说我们不能讨一辈子饭,要学白哥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因此给白哥哥请了先生,哥哥学了,再教我们几个。”
这时,老乞丐扶着一位七旬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了出来,见着洛怀川便要下跪。
洛怀川一把扶住道:“老人家,无须如此,快坐下说话。”
老者一面坐下来,还不忘招呼贺一鸣道:
“一鸣啊,快将爷爷我珍藏的好茶拿出来与这位公子点上。”
一鸣脆生生应了一声,功夫不大,端着一大瓷碗茶水恭恭敬敬地放到洛怀川面前:
“公子,您请慢用。”
言罢,站到老者身后,为其捏肩捶背。
“老人家,我看这些娃娃都很正常,怎地就做了乞丐?他们无有家么?”
洛怀川看着那几个吃得津津有味的男女孩童,忍不住问道。
“唉,自去秋以来,乾德县百里无雨,秋旱连春旱,苗木皆枯槁了,百姓受灾者不下千户。
一些饥民只好以食糟麦为命,实在无力抚养孩子,只好让他们沿街乞讨度日。本以为日子苦点,挺挺也便过去了。
谁曾想今夏又遭连日多雨,导致汉江水猛涨。虽未有大的灾害,也冲垮了不少房屋。因此也就有了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老朽的家便是在乾兴元年(公元1022年)那场大洪水冲没了。我那一脉单传的重孙子也被河水夺去了性命。
故而着许多年来我方尽力救下这些孤儿。看着他们,也算日日瞧见我那重孙了。”
洛怀川闻言,不禁鼻子一酸,看着孩童破旧的衣衫及恶劣的居住环境,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对着贺老伯道:
“老人家大爱无私,令在下十分钦佩。待我将先生的案子查明白了,定为你们重新修萁房屋。在下先告辞了。”
“案子?这几日唯有远宜客栈那起奸杀案闹得沸沸扬扬了。”
老乞丐忽然插话道。
“正是。”
洛怀川答道。
“你说的那个先生便是生得与白孩一般无二的那个吧?怨不得你向我打探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