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川闻言,也认为可行,三人即刻退店离开,又与魏胜通了消息,搬到了离城隍庙不远的运来客栈。
这间小店是位年逾五十的婆婆带着一个跛脚的孙子开的,总共只有十余间客房。后面有一个小园子,虽说不大,却清净雅致,主要是十分隐秘。
马婆婆闻说三人要将整个客栈包下来,面上瞬间乐开了花,紧忙召唤孙子对几人介绍道:
“别看俺这孙儿跛脚,做起事来可麻溜得紧。尤其烧得一手好菜,保您几位吃好。”
洛怀川见他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胖墩墩的,面上时时挂着憨憨厚厚的笑容,不禁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俺大名唤作高仕才,不过因生来跛脚,大家都唤我‘高跛子’。客官,您几位也可以这样唤我。”
言罢,领着几人去看房间。
待三人安顿下来后,高跛子很快备下一桌酒席外加一坛烧酒。之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洛怀川吃了一口菜,问向司马光道:
“但不知令堂近日身体如何?”
一提到娘亲聂氏,司马光顿时无有食欲,放下手中杯盏道:
“有劳哥哥记挂,娘亲的身子骨皆是年轻时操持家务所累,目前虽然弱些,但暂无大碍。”
“但我如何见你面露不悦,是否因不能床前尽孝而有所愧疚呢?”
邵雍吮了一口酒问道。
司马光闻言,顿时感慨万千,轻叹一声道:
“知我者,兄长也。论孝道,小弟平生十分艳羡一人,便是曾子了。
据说其少年时曾求师于正在周游列国的孔先圣,曾子虽昼夜苦读,然无一日不将爹娘记挂于心中。
忽一日,其忽觉心脏骤然跳动,因惦念羸弱之母,遂向孔先圣辞行,归家探母问询。
母答:‘思尔啮指。’孔先圣闻后赞曰:‘曾参之孝,精感万里。’小弟与之相较,相去何止千里。”
“贤弟何须妄自菲薄?曾子彼时仅为求学,而你毕竟为百姓之父母官,自古忠孝岂能两全?
对了,说起曾子,我想到夏竦曾作《曾参不列四科论》,其言道:
‘孔氏四科之选皆有贤哲之具体者哉,非各言其一也。而曾子惟以孝行著闻,不能具得能者之体,但行其一端。
故参不列其间者,念其道有所未至矣。’但不知二位贤弟对此有何看法?”
洛怀川闻言曾子,自然晓得其乃夏禹后代,但说到四科,却不大明白所指何意,遂问道:
“我只知曾子以孝著称,却不知四科究竟为何义?故虽欲答先生之言,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邵雍微微一笑道: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想不到心中也有未明之事。
“一般来说,提到四科,便与十哲相提并论。四科者,乃后人将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皆归位与圣人之学,认为惟圣人能兼而备之。
十哲则指由一道入而有所自得者之谓。学焉而得其性之所近也,故各为一科,如德行者推:颜渊、闵(mǐn)子骞、冉伯牛、仲弓。
言语者当属宰我、子贡为其最。政事者无过于冉有、季路。而文学则以子游、子夏最优。四者合之,圣人之学乃全。
简要之,后世或修道学、养德行,或擅辞章、精语言,或优干济、秉才赋,或通经史、懂礼乐,皆四科之学。”
洛怀川闻言,不由皱着眉头问:
“曾子以孝著称,颜回故去后,先圣不但亲受其《大学》要旨,更与自己身后将亲孙子思托付于其照护,若不赏曾子德行,如何能有此举?
再者,孔子曾问曾参:‘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答:‘唯,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足见曾参深得孔圣真传,故夏竦之‘念其道有所未至矣。’不足以令人信服。”
邵雍微微颔首道:“夏竦能有此言,大抵因其专攻词赋,恐未深究圣学之故”。
据我所知,孔子答诸弟子问孝不过一二言,至曾子则特为著经。故窃以为孔子之所付授者,唯曾子一人耳。”
司马光闻听二人对话,却发表了不同看法。
“‘十哲’之提法,最早出现于唐玄宗开元八年,国子司业李元瓘(guàn )奏折中,但于经却无见。
而学者多称之国家祀孔子,十哲则祀于堂上,其余门人祀于东西庑下,愚窃以为过矣。是十人者,孔子虽以四科第之,非谓门人之中唯十人为贤也。
至于‘柴(高柴)也愚,参(曾参)也鲁,师也辟(颛孙师偏激),由(仲由)也喭(yàn鲁莽)’,岂谓唯此四人为不肖邪。
以此观之,尊十哲非孔子意明矣。但不知邵兄对此有何看法?”
“愚兄之见与君实贤弟一致。世间有‘十哲四科’之论本于《论语?先进》‘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而来。我曾便查孔门经典,未曾发现夫子尝有是言。
故此四科恐为夫子平时所论列,非特指从陈蔡时,亦非谓门人之贤止于如此。
韩愈不也曾与《论语笔解》中曰:‘门,谓圣人之门。四科,字而不名,弟子记焉。’之语么?”
言罢,见洛怀川兀自在那饮酒,看着他二人发笑,不免问道:
“怀川,好歹也要发表下观点,为师倒要听听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