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川见老汉是个急脾气,急忙喊了一声“且慢”。
“老人家,且闻在下把话讲完。适才我这位兄弟并未出言诳你。那灵芝的确长在落霞峰绝璧的一株老树下。
若非在下站的角度特殊,也是断然瞧不见的。老伯若能将这株灵芝采下,价钱随你开。”
王老伯闻听南峰绝壁,顿时蔫了下来,也没了刚才的气焰。端起云霓送来的茶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而后抹抹嘴道:
“想不到落霞峰之上倒长了这么一个好宝贝,好,老汉我既然口出狂言,也不能言而无信。
索性答应你,我也不要你多少银两,这个数足矣!”
言罢,伸出两个手指。
“二十两?”
谢三问。
老汉摇摇头:“俺可不是什么强盗土匪,二两银子即可。走,咱说干便干。”
就这样,老汉收了银子,再次拿好工具准备出发。瘸腿女人一把拉住他:
“他爹,采了半日的药,总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另外,将霓儿也带上。”
老伯呵呵一笑,顺从地坐下来。端起大碗,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洛怀川见这位妇人约摸四十出头的样子,虽穿着粗布衣裳,却生得颇有几分姿色。
两道弯眉下,一双丹凤眼透着一股荡人魂魄的魅力。虽生活在山里,却不似他的女儿那般肤色泛红。
反而白皙细腻,一看便很少外出,且保养得宜。看着她那条瘸腿,不由心生好奇地问道:
“闻大嫂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士,你家公子既然开着药铺,为何你这腿……?”
说到这条腿,妇人顿时眼含泪光,掏出一方绢帕,嘤嘤啜泣起来。
王老伯一见,放下饭碗,紧忙过来劝慰道:
“孩她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咱不哭。待云海有朝一日考取了功名,定让他在皇老儿面前告一状,为你出出这口恶气。”
云霓也过来劝慰道:
“娘,我与爹爹还要为客人去采灵芝,你这个样子,让女儿如何放得下心么?”
洛怀川见状,不由眉头一皱,看着也与王老伯相差不少,心里暗道:
“看这情形,莫非这妇人身负什么血海深仇不成?”
想到此处,朝云霓摆摆手:
“姑娘勿急,那株灵芝再珍贵,也不会长脚跑了。还是说说你娘的事吧。
我有一位朋友在衙门里当差,倘若你娘真有什么冤情,在下倒可襄助一二。”
那妇人闻言,当下止住悲声道:
“不瞒这位公子,民妇姓艾,原是京城‘溢香楼’的花魁。年轻时,因与一进京赶考的书生盟下了三生誓愿而有了小女。
不想那人高中后,不但背弃当初之约,还将我们母女扫地出门。
幸得一位老客将我救下,收为外室。谁知他娘子因妒生恨,竟趁他外出经商之际,偷偷将我们母女卖与山里的一位猎户唤做马彪的。”
“我那女儿年纪虽小,却长得较寻常女子出挑。不想竟惹得马彪对她起了淫心,我为掩护她逃跑,便被那淫棍狠心打折了一条腿。”
洛怀川闻那妇人讲到此处,登时打断她,接着她的话往下叙述。
妇人闻言,错愕的眼神望着他,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问道:
“这位公子,你如何对民妇之过往知悉的如此清楚?莫非、莫非你认得小女?”
“大嫂口中的负心之人可是姓孙名沔?你的女儿可是唤做孙艾琢的?”
“哎呀,公子所言不差分毫。你快与我说说,我那可怜的琢儿现在何处?”
洛怀川这才确定眼前这位妇人正是沈麒麟的岳母,颜如玉姑娘的生母艾氏。
遂也不再隐瞒身份,将仁宗驾临白矾楼时,沉香姑娘如何告御状,如何获封颜如玉芳名之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艾氏闻言,不禁掩面痛哭。云霓也过来搂着娘亲,哭在一处。
“大嫂,快别哭泣,说说你被那猎户打折腿后,又是如何来了这里?”
洛华川再一次问道。
一旁的王老伯见艾氏始终止不住啼哭,遂言道:
“还是我来替他说吧,大约七八年前,我去山里采药,在草丛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登时动了恻隐之心,将其背回家中医治。爹娘闻她遭遇悲惨,甚为同情,遂将她留在家中。
后来我娘子不幸染病去世了,留下一双儿女无人照看。我二人便成了一家人,多亏她帮我带大了这两个孩子。”
“哦,如此说来,马彪也是这山中之人喽?你二人事后可曾寻到他的踪迹?”
王老伯一拍大腿,愤恨言道:
“知道又如何?告了也白告。彼时他的亲侄子在衙门里当差,老汉我冤未伸成,反被杖责了一顿。”
洛怀川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算算日子,司马光应该已到华州任上了。
遂对艾氏言道:
“大嫂,依宋律,凡买卖人口者,均责以重刑。况此人还欲侵犯颜如玉姑娘,又将你打残,岂能令他逍遥法外?
我这便为你写一张状纸,专寻那位新到任的华州通判司马光告状,必还你一个公道。”
言罢,向老伯索来纸笔,为艾氏写了一张诉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