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瞥了一眼孟瑾,满含笑意道:
“‘寜’从心,从皿。上有宝盖喻宅,意为于宅中有饭食,足可安心。如今我尚有心爱之人相伴在侧,有义妹抚琴和诗,料也人生无憾了。
哎,不对呀,川子,这一不小心,合着我们四个逐一被你考较了一番呐。那你岂不是相当于官家殿试了?”
话音一落,几人不禁抚掌大笑。
其实洛怀川出这四个字,除了柳永的‘寜’字,其余三个皆乃从三人的谥号中各取了一字。
胡则谥号初为“忠佑”,后改为“正惠”;范仲淹为“文正”;邵雍为“康节”。柳永因官阶不够,故无谥号。
那诸位看官可能要问了,邵雍乃一布衣,又如何会有谥号呢?那只好请您继续往下欣赏了。
待完成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宴会已然进入高潮,孟瑾与月仙大家弹唱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二人歌喉,宛若黄鹂一般婉转的,当唱到: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几句时,范仲淹不无伤感道:
“如今宋夏烽烟欲起,届时若果真如怀川贤弟所言我将披挂上阵。那今番与诸位相聚之后,便不知何时方能再相聚了。”
洛怀川想到宋夏战争,便想到了张元,遂向范仲淹道:
“老哥,提到宋夏之战,有一人不得不提。便是那个叛宋逃夏的张元。我赴辽时,便是他幕后与野利荣仁出的馊主意,暗杀狄青表哥的。”
“哦,此人如何会背弃大宋锦绣江山,叛逃西夏呢?不妨说得再详细些。”
胡则颇为疑惑地问道。
“老大人有所不知,张元本名为‘源’,源头之源,字雷复,许州人,客居于长葛县。
他还有个要好的吴姓朋友,本名已无从可考,叛逃西夏后,改做吴昊。二人自负才情过人,常以侠士自居。张元有一首《咏雪》诗:
七星仗剑决云霓,
直取银河下帝畿。
战死玉龙三十万,
断鳞残甲满天飞。
从诗中看,足见此人是有过人气度的。科举失利后,二人与另一个唤做姚嗣宗的,遂去西北边塞参见元帅,欲投军报国。
结果不但被拒绝,归乡后,张源还被县令无端杖责一番,这才愤而叛逃西夏。
为引起李元昊注意,张源遂在西夏宫城附近的一家酒楼借酒劲留下‘张元、吴昊,来饮此楼’。几个字。”
结果还真被当做宋朝奸细给带到李元昊面前。
李元昊责其为何敢不惧刑罚,胆敢冒犯其名讳,在名字中用元、昊二字?几位不妨猜猜看,你若是张元,当如何做答?”
“依我看,当这样答方算妥当:“你李元昊本即是个二姓之人,又何在乎区区一个名字?”
邵雍率先答道。
“嗯,唐朝、宋朝各赐元昊李、赵二姓,故尧夫贤弟所答与老夫大抵也是一致。”
范仲淹与柳永也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洛怀川接着道:
“张元也是这样说的,故而得到李元昊赏识,重用二人为谋士。
之后,西夏更加强了以张元为主导的智谋团,专门针对宋人秉性,为李元昊出谋划策。”
“嗯,贤弟所言极是,自打你为我占测之后,老哥我也时时留意西夏动向。
据我所知,除却张元,之前李元昊身边为其主谋义者,除却一个唤做嵬(wéi)名守全的党项人外,
尚有张陟(zhì)、张文显、张绛、杨廓、徐敏宗,足见其对汉人之倚重。”
胡则闻到此处,不禁皱着眉头道:
“有一点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想那张元焉无有亲眷父母留在宋地,若非期间有何变故,怎会去得如此决绝?当地府衙又焉能不知?”
“是呀,张元之前也有读书人去往西夏效力,朝廷怎可对此置若罔闻呢?
尧夫贤弟,张元叛宋,究其根本在于宋的取仕制度存在弊端。川子言说你曾二番进宫与官家促膝长谈,便未谈及此事么?”
柳永也疑惑地问道。
邵雍正专注地闻听几人谈话,猛地被柳永问道,遂苦笑一下道:
“还真让七哥问着了,自打川子从辽国回来,将张元之事说与官家后,官家便派人彻查过此事。
原来朝廷曾对张元的亲眷百般照拂过,还与其兄弟、子侄皆封了官,无非想以此感动张元。
谁知那张元竟不领情,地方官员一怒之下,竟擅自将其家人囚禁起来。
最后,还是李元昊依张元之计,派细作潜入宋地,乔装成宋朝官员,假传朝廷诏令,将张、吴两家人释放了。
即便官家事后追责,也是枉然哪。而对于科举制度的改革,朝臣彼此间意见不一。
一派言说不能因几人坏了祖宗规矩,一派则言说应因时而变,不可墨守成规。搞得官家也是左右无所适从,便搁置下来。”
言罢,不免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