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见状,知道这是碰上难缠的主了,不由佩服起洛怀川的明智来。不过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般道:
“孙氏,你既口口声声称本官为青天,又言说我与胡通判勾结。
如此前后言语不一,肆意诬陷本官,你当这余杭县大堂乃你自家厅堂么?”
几句话直说的孙氏卡巴卡巴眼睛,一时语塞。孙用和见状,连连叩头道:
“大人呐,您大人有大量,可莫与我这婆娘计较。在草民心中,这只狸奴无异于亲儿一般。
当初任凭胡夫人几番哀告,我执意不肯将这只乾红猫卖与她。是我那婆娘见财起意,背着我将我儿卖了出去。
我知道后,气得不行,还将她狠狠责罚了一顿。如今这夫人反诬我夫妇作假欺骗,实在是天理难容啊。大人,还请您檫亮双眼,为草民做主啊。”
“哦,将一只狸奴当最儿子来养,本官倒是闻所未闻。你可否与本官说说,你这只狸奴从何而得?”
柳永开始按照事先与洛怀川商定的计策,逐渐引孙用和一步步走进彀中。
孙用和自是不知,竟还以为自己一番巧言哄骗住了大人,登时放下戒备心言道:
“大人,草民一次进山打野味,无意间捡到了这只狸奴。
当时并未发现它有何特别之处,谁知长着长着,浑身的毛发居然全变红了。世人皆以为奇,我夫妻二人也将其爱若珍宝。
且自打有了这只狸儿,我家的生意简直红火得不得了。您说,这败家婆娘将这只招财猫卖了,草民怎能不痛心疾首?”
言罢,故作哀泣之状,拿胳膊捅了捅他婆娘。
孙氏得了暗示,连连配合道:
“是呀大人,现如今我夫妻二人十分后悔将狸儿卖了换钱。虽得了银子,却失了儿子,愁的我们是寝食难安呐。”
柳永看着一对活宝演戏,内心不免一阵发笑,口里却不忘问道:
“你夫妇既然如此钟爱这只狸儿,可知它身上有何独特之处?”
孙用和不知县令大人为何有此一问,不过依旧如实答道:
“这个草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狸儿的左前脚掌有一黑点。就连有几根胡须也曾数过呢。
“若非爱之深切,又怎么观察的如此仔细?且与本官说说看。”
柳永再一次假做被他诳住的样子。
“一般的狸奴左右胡须数量一致。我家狸儿犹其独特。
左面一十三根,右面仅有一十二根。少那一根,原是被我家淘那气的娃儿给薅了去。倘若那只狸儿完好如初,草民宁可愿意将银子退还她去。
可惜这狸儿现如今不知被胡夫人弄去了哪里,却拿一只白猫来诬陷草民,怎不令人心寒。”
一旁静静听审的洛怀川闻言,不由心下暗道:
“转来转去,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随即与柳永对视一眼,柳永自知其意,轻咳了一声,对孙用和道:
“你这份‘舐犊情深’,着实令本官感动。但愿苍天有眼,成全了你这份‘为父之心’。”
言罢,看向胡夫人:“夫人,还不将人家的狸奴还了回去。”
胡夫人应了一声,吩咐管家去后堂将那只乾红猫抱了出来。
孙用和一见,登时脸上的汗就下来了。倒是他婆娘比他镇定,紧忙矢口否认道:
“大人呐,这乾红猫世上仅此一只,断无有二。这管家怀中之猫定是假的无疑。”
柳永微微一笑道:“你二人不妨验看一下,再言不迟。”
言罢,吩咐差役道:“来呀,将狸奴抱与孙用和夫妇验看。”
孙家婆娘疑惑地接过狸奴一检查,果然是自家的那只。再一摸它的毛发,竟一点不掉色。不由下意识惊呼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了我夫妻二人,试问还有谁能染出如此纯正的颜色来?”
话音刚落,自知失言,登时捂住了嘴巴,瘫坐到地上。
要说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呢?
原来那日柳永与洛怀川一道分析这起猫案时,一致认定染猫所用的材质才是突破点。
正当二人捉摸不定之际,孟瑾与月仙姑娘来为他们送新制作的点心。
月仙闻听此事,遂建议道:
“哥哥,小妹知道女孩子们素喜以凤仙花捣碎后的液汁来染指甲。
而那些大食国的女性则用这些液汁与猫猫狗狗染色,咱不妨也试试,如何?”
柳永、洛怀川一合计,皆觉得此招可行。遂让她与孟瑾将陈伯家的那只白猫染来看看。
月仙见得了二人肯定,心里越发高兴。自打她被接到柳府,孟瑾待她倒是极好。一口一个妹子的叫着,这更让月仙觉得亏欠他们夫妇实在太多。
故而事事尽心尽力,与孟瑾忙了大半日,反复染了数次,然确是如何也染不出需要的乾红色来。
洛怀川见状,沉吟半晌道:
“七哥,我觉得这染猫所用的染料必是那骗子独家配制的。看来只好派人去通知谢三,让其暗中下手了。”
柳永点了点头,即刻遣人通知谢三。